勸阻(1 / 2)

長河國邊塞。

在裴紹來到長河國邊塞後不久, 衛國人也緊跟著出現在邊塞外。

當然來的不是軍隊, 而是裴家家仆,他們在荒涼的大地上搭建起精致的房屋,包涵了裴紹所有生活所需,確保一應待遇跟他在裴家時沒有區彆。

這是支撐裴紹在長河國等待的底氣,也是世家子一貫的作風——反正像蔣崇那般一個人傻乎乎的在風沙裡等的事情肯定不會出現在他們身上。

裴紹白天定時定點在邊塞外等(?)/恫嚇(√)幾個小時,然後任務完成,回臨時搭建的簡陋住所, 看看書, 領悟一下大道, 吃吃點心,寫寫字, 平靜又充實的度過平凡的一天。

他並不擔憂是否有人會乘機溜出邊塞,如果連這都發現不了, 就未免太小瞧他了。

他在邊塞等了數日,迎來了意料之中的客人-岑朔。

真是絲毫不讓人意外。

雖然岑朔的道與俗世無關, 但岑朔素來是超凡者中的領軍人物,為超凡者們解決麻煩解決了幾百年, 就是沒變成本能,也該養成了習慣。

所以在所有旁觀事態發展的超凡者中, 他率先來到了此地,勸阻裴紹。

“蔣崇的前車之鑒尤在眼前,你便不怕,變成下一個蔣崇?”

裴紹粲然一笑, 昏暗的房間為之亮堂了起來,他執壺為岑朔倒上酒:“君未免太高估他們。”

他轉回酒壺,為自己斟滿一杯,拿起酒杯跟岑朔碰了下,一口飲儘,方才笑道:“若我是蔣崇,那天下又有何人是於燈?”

他笑著搖頭道:“世間豈能再出這般人物?”

岑朔沒他這麼灑脫,他抿了口酒,打量著顯得過分不羈的裴紹,不僅沒從他身上看到一二憤怒之色,反而倒看出了對方陰霾儘消,天地廣闊的暢快感。

就好似曾阻攔他的龐然大物不複存在,前路一片廣闊,方能有如此變化。

岑朔眉梢微皺,想起了在超凡者之間口耳相傳的小秘密:據說裴紹找到了消除亦或是躲開誓言束縛,避免大道限製的方法,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挑釁長河國。

他本一字不信,誓言效果之強,大道限製之多,身處其中方知其天地之巍峨,他尚且束手無策,裴紹又如何能探究出其中奧妙?

但此刻觀裴紹之貌,暢意之態,岑朔又不能不反省,是不是他過於傲慢,才會有如此理所當然的認知?裴紹在超凡者一道上的天賦,他早已知曉,或許對方確實比他走的更遠?

“我來見你前……”岑朔斟酌著話語道:“有人讓我問你些話。”

裴紹笑著側頭看他:“你問罷。”

“我原以為無需多問,但觀你此刻之姿態,倒好似是我太過自以為是……”

岑朔尚在絮絮叨叨,裴紹不耐煩的打斷了他:“何事?”

“你找到避開大道和實驗限製的方法?”岑朔的話才出口,裴紹便撫掌大笑了起來,姿態恣意,透出嘲諷之色,毫無收斂,肆意之狀遠勝往昔。

岑朔稍稍皺眉,又忍耐了下來,等著他笑完。

“非也非也。”裴紹笑夠了,倒也沒有賣關子的意思,直截了當的道:“我不如他,遠遠不如。”

“我笑,是笑超凡者們癡心妄想,笑他們連我都不如。”

裴紹說著說著,笑意忽而從他臉上消失,分外冷漠:“回去告訴他們,不要癡心妄想,不要違背大道,不要違背誓言,否則,大道難尋。”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飲儘,方才在靜謐中繼續道:“你道我為何如此表現?”

岑朔抿了口酒,未曾言語。

“先是你,後是於燈,這個世界可真無趣。”裴紹扔了杯子,乾脆抱著酒壇徑直對嘴喝,大片酒液從他唇邊蔓下,打濕了衣襟,卻無損分毫氣勢。

“起碼麵對你的時候,隻要給我時間,我遲早能超越你,但於燈的話……”酒壇墜地,發出一聲脆響。

裴紹眼神清明,毫無酒醉之色:“他就在那裡,但你永遠趕不上。”

裴紹從小就有極強的好勝心,當然他的家世以及天賦都足以讓他維持這個小小的缺點。

他唯一一次退步,是在認識到自然之力這條路的前方已然有了一個難以逾越的高山,他因此放棄了這條路,選擇自己探索出一條新的道路來,那一年,他八歲,兩年後他走出了自己的路。

他有如此天賦,又如此好勝,這足以讓他在大道上走得更遠,甚至開創出一個由他帶來的新時代。

但他遇到了另一個無法超越,甚至無法繞開的人,這本該成為一個巨大的打擊,足以讓他就此一蹶不振。

裴紹眉眼裡染著熊熊野心,蓬勃耀眼:“我不能戰勝他,但我能選擇拒絕他為我選擇的路。”

“我要走我自己的路。”他的聲音擲地有聲,在靜謐的室內揚起陣陣波瀾:“旁人早已走到儘頭的路,我不屑。”

岑朔沉默了兩秒,提醒對方:“拒絕他為你選擇的路,不代表走你自己的路。”

這充其量隻能算是,裴紹選擇了放棄。

除非他跟小時候一樣,重新走出未曾有人踏足過的道來,否則,他此刻所為不過是失敗者的垂死掙紮,甚至落入旁人眼裡,隻會顯得過於狼狽。

“有時候承認彆人比你更強,並不是一件恥辱的事情。”

裴紹眉眼微動,容顏裡露出幾分攻擊性:“當然,隻是我做不到而已。我承認彆人比我更強,但我不接受,永遠無法超越他的現實。”

他揚起下巴:“他不讓超凡者參與俗世,我便證明給他看,我能做到。”

“這聽起來有些幼稚。”

“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

等等,那好像不是岑朔的聲音?裴紹反應過來,步履飛快的朝門外走去,窺見了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影。

盈盈月光流淌在大地上,帶來些許光亮。

不遠處的城牆上插著零散的燭火,勉強照亮了城牆上的方寸之地,氣氛蕭瑟而寂寥,幾無人煙。

而在這一片臨時搭建的房屋前,有個人背著手站在月光下,背對著他們,打量著遠方的邊塞。

“於燈?”哪怕隻是個背影,裴紹依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岑朔緊跟在他身後,聽見他的話,才慢騰騰的皺起眉,覺得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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