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前(1 / 2)

“我該邁上的大道?”裴紹神情有些古怪。

於燈點頭, 好似篤定對方無法拒絕:“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我覺得我受到了侮辱。

幸好裴紹還有些理智尚存, 沒把這句話說出口,當然他的神情已然透出了一二分未言語的含義。

岑朔按著他的肩膀,恰到好處的開口道:“我想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當然,他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裴紹隻是有些……稍許的失控,那種荒誕感揮之不去。

於燈所言,就好似大道任由他挑選般, 在眾人甚至未曾窺探到大道風景時, 他以一種格外輕鬆, 足以讓眾人絕望的語調將他們之間的差異展現。

然而事實是……他們自己把自己腦補瘸了。

於燈的語調如此輕鬆,是因為他懷揣著蜜汁自信, 用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眼光,堅定的相信著科學的力量——這一定是足夠改變世界的存在。

在奇異的沉默中, 岑朔拍了拍裴紹的肩膀。

裴紹知曉他在催促他,他喉結微動, 出口的卻是質疑,而非示弱:“你如何知曉, 我該邁上這條大道,而非其他?”

岑朔默默的握緊了他的肩, 他涵養好,沒露出分毫心中情緒來,隻是免不了手下愈發用力。

裴紹的肩被按得有點疼,他一聲不吭, 權當自己沒感覺,執著的注視著於燈。

“你為我展示過。”於燈沒想太多,他對自己在眾人眼裡可怖大魔王的形象沒有自覺,話家常般跟裴紹道:“探尋世界規律,不是你之前所為嗎?”

於燈有些感歎的想起了那句讓他記憶猶新的話:“我說,要有光。”

似乎有什麼奇妙的波動拂過,於燈目光掃了眼,沒發現異常,也沒看到係統通知上出現新的感歎號,就權當是他產生了錯覺。

裴紹眉梢微動,下意識道:“你覺得,它能勝過你所言的“文以載道”?”

“如果你能走到儘頭的話。”於燈對科學報以盲目的信任:“你會發現,雖大道萬千,但殊途同歸。”

裴紹身體前傾,追問道:“殊途同歸?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科學是唯一的真理?

於燈有些心虛的咳嗽了下,帶過話題:“我們還是來說說,你離開這裡的事吧。”

對方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裴紹冷靜下來,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又站回了原來的位置,隻是在方才簡單的對話後,無法再露出之前的嘲諷和憤怒,倒顯得格外平靜。

“你還沒說,我該如何探索這條大道。”他警惕道:“你該不會以為一句話就能說服我吧?”

其實我真是這麼打算的。

於燈瞥了眼邊塞稀疏的燈火,上前幾步,親昵的搭上對方的肩:“那正好,我便與你一道回裴家細談。”

裴紹盯著於燈看了幾秒,輕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於燈搭在他肩上的手被他甩在身後,岑朔見情況峰回路轉,鬆了口氣,扭頭對於燈道:“他就是這麼個脾氣,看起來最好相處不過,實際上還是個小孩子……”

“我聽得見。”走出幾步的裴紹低吼道。

岑朔浮起長輩特有的看頑皮小孩的笑,繼續跟於燈分享道:“才那麼一點點大……”

“我跟他差不多。”

岑朔拉家常的話說了一半,恍然被提醒了對方也沒活多久的現實,倒沒尷尬,隻是將話題一轉,帶了回來道:“我以為大道具有唯一性?”

於燈跟在裴紹身後,朝前走去,聞言思考了幾秒:“大道如何我不了解,但我確定,我們所了解的一切不過是它些許皮毛罷了。”

“不同階段對大道的不同探索,都能得出不同的結論。”

“大家都覺得自己的做法是對的,事實上確實是對的。”於燈比超凡者們更不了解他們的大道,但他說起這些絲毫不心虛,理直氣壯的宛若他真的一腳踩在遠比他們更高的境界之上。

毫不心虛的於燈成功說服了他們。

走在最前方的裴紹忍不住插話:“那為什麼你所選擇的大道遠比我們選擇的路……更遼闊,也更強大?”

於燈毫無壓力且壓根沒有自己正在毀人不倦的自覺,他自然接茬:“沒有錯,不意味著是正確的。”

裴紹和岑朔用極富求知欲的目光看他。

於燈被看的有些飄,忍不住再度開口,風聲中遠遠傳來於燈好為人師的解釋,洋洋灑灑響了一路。

次日。

長河國邊塞再度開啟城門時,發現以往準時準點出現的裴紹不見了蹤影,遠方臨時搭建的建築物,也已然開始拆除。

守城人嚇了一跳,連滾帶爬的回去報告給上官,沒過片刻,數隻信鴿從邊塞飛出,飛往不同的目的地。

他們等了一日,兩日,三日,等到了遠方的建築物徹底消失,也未曾等來象征著死亡的超凡者,於是,邊塞確定了對方悄無聲息離開的事實,百姓匆匆出逃,不過幾日,此處再無人煙。

等待大戲開場等了許久的超凡者們,沒等到理所當然的後續,反倒是等來了另一個消息。

“於燈去了裴家,裴紹親自帶去的。”

原本等著裴紹給他們上演在大道和誓言束縛下,絕地逆襲場景的超凡者們沉默許久,信鴿來來往往,充分溝通後,成功等來了岑朔。

岑朔做了五百年聖人,把自己變成了居委會大媽,將為超凡者處理麻煩變成了習慣。

比如此刻,他就不得不從於燈跟裴紹溝通天地規律之中抽出身來,來處理超凡者們心思浮動的小麻煩。

“首先,裴紹之所以能參與俗世之間,而未曾受到製約,是因為他所為正是在踐行他之道。”

岑朔看了眼躍躍欲試想開口說些什麼的超凡者,目不斜視的繼續道:“其次,大道萬千,諸位大可一試,無需束縛在於燈所言之大道上。”

“最後,若欲探索於燈所言大道,諸位當謹記,踐行君之道,則無憂矣。”

岑朔說完,看了眼眾人臉上呼之欲出的疑問,雖然很想就此揮袖而去,但身為聖人的責任心讓他捏著鼻子點了個超凡者。

“你有何疑問?”

“大道萬千……”

“踐行我之道?如何算是踐行,如何又算是違背……”

“裴紹與於燈閉門不出……”

超凡者們中響起沸騰的聲音。

有些人若有所思的拱手行了一禮,就此離去;有些人滿臉疑惑,好似終於找到了問題根源;而有些人則恨不得從岑朔方才所言的話裡,找到直達大道所在的方法。

人間百態,皆在其中。

可惜的是岑朔並未有所觸動,他冷漠的等此間聲音重歸寂靜,才開口說了最後一句話,給予了最後的一分來自於他的善意。

“諸位都曾當著於燈的麵許下過誓言……”他環顧了一圈還留在此處的超凡者,意味深長道:“履行諾言方是正途,超凡者超凡世俗已成定局,諸位好自為之。”

超凡者們未曾被三言兩語說服,但岑朔已然一揮袖,飄然而去。

我的大道可不是協調超凡與世俗,岑朔生出明悟,不再操心這些人在恐懼和愚蠢的驅使下將做出的事來。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他當執著於他的大道,早日窺見大道頂端的風景,不被於燈拋下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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