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終結(完)(1 / 2)

重生八次後 飛奔的橘子 20626 字 5個月前

崔杭邁出腳步,星光璀璨,迎接著失落的那一部分。

輕微的能量波動,從空間中拂過,平靜的無儘之海深處有些東西開始掙紮。

在即將觸碰到星海的那一刹那,崔杭停下腳步,他扭頭注視著從星海中緩緩浮現的影子,露出無奈的表情。

“我想,事情並沒有照著你的想法發展。”

被暫停的生機浮現,被阻遏的水流重新湧動,無儘之海沸騰了起來,詩詞與文章一並舞動,緩緩凝聚出人形。

“差點來晚了。”於燈看向崔杭,語氣篤定且不容置疑:“你過來。”

崔杭本該為對方的選擇而遺憾——畢竟不管怎麼看,對於燈而言,對世界而言,那都是最好的選擇——但他沒忍住,在本該遺憾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

畢竟那可是於燈啊,做出什麼都不讓人意外的於燈。

崔杭轉身,回到於燈身後。

“你這一招未免太卑鄙了。”於燈質問世界:“關乎其他人未來的時候,起碼該通知彆人一聲吧?”

“這是最好的選擇。”星海道。

“我不接受的,都不是最好的選擇。”於燈斬釘截鐵:“最好的選擇,該由我來選,而不是你。”

星海無比平靜:“那麼,對世界來說,最好的選擇也是他做出的那一個,而不是你們想讓他做出的那一個。”

“沒錯,所以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是你該這麼做,而是你們必須這麼做。”於燈站在崔杭身前,語氣強硬:“讓世界從死到生,讓一切回歸正常。”

“我看不出我們必須這麼做的理由。”星海平靜道:“如果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實力差距的話,那麼你就該清楚,這裡,誰說了算。”

“不一定是你說了算。”於燈真摯的道:“雖然我打不過你,雖然我們加起來都打不過你,但有一點……你可能壓根沒在意過,或者說你特意忽視了它。”

“薑撫。”於燈喊了一聲薑撫的名字,始終處於透明人狀態的薑撫看向於燈。

星海看了眼灼灼燃燒的薑撫。

“生命體最有意思的一點是,所有生命體都有欲.望,有欲.望就會誕生弱點。”於燈:“而毫無疑問,你……不對,世界意誌的弱點,就在我們之中。”

“你是說薑撫?”星海這次是真的感到驚訝:“是什麼讓你覺得一個背叛者,會成為他的弱點?”

“是世界做出的那個愚蠢選擇。”於燈:“你們都說,那場背叛已經落下帷幕,背叛者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就好像世界會因此原諒了他一樣……”

“但他沒有,他用永生不死作為懲罰,就代表著他從未原諒過他。”

“恨比愛更持久。”

星海沒明白他的意思:“所以?”

“所以,我決定,殺了他,為世界出氣。”

現場陷入沉默。

崔杭提醒於燈:“沒有人能殺死他,除去世界意誌。”

“真假?你也不行?”於燈壓低聲音反問道。

崔杭對此表示十分遺憾:“我也不行。”

“那我來吧。”於燈懷揣著盲目自信道:“我來殺死他,我來中斷這段跨越無數時光的仇恨和悲慘命運。”

“我總覺得你這個形容詞,有點不太對勁。”崔杭沒對於燈的盲目自信發表任何看法——畢竟盲目自信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於燈的一大特點——他對於燈的用詞有些看法。

於燈眨了眨眼,瞄了眼依舊平穩運行的星海,朝崔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崔杭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星海,閉上了嘴。

星海平靜的注視著他們,用平靜證明他真的絲毫不在意薑撫的死活。

不過這也證明了,哪怕是知曉一切的世界,在涉及自身的事情時,也無法做到知曉一切。

於燈沒有多餘的憐憫散發給世界意誌,比起同情世界,他不如去同情那些因為世界意誌的愚蠢而被毀滅的宇宙。

“對了,你有意見嗎?”於燈在動手前,秉承著平等和民主的理念,向被害人征詢意見。

薑撫沒有意見,對他而言,死亡才是他無法求得的歸宿,而永生不死則是世間最殘忍的懲罰。

“順便我再多問一句。”於燈:“你怎麼看這個愚蠢的世界?”

星海提醒於燈:“我還在這裡。”

於燈扭頭看他,有些不解:“所以?”

“不要冒犯你無法擊敗的敵人,這是常識。”星海注意到於燈的神情,用更直截了當的話語表達了他的要求:“不要用這個詞形容世界意誌。”

“好像不這麼說,他就不……”於燈瞄了眼星海,咽下冒犯性的詞彙,專注的開始懟薑撫:“你怎麼看世界意誌?”

薑撫無需思考,直接道:“他是一切的起源,是萬物的主宰……”

“不是這種看法。”於燈打斷他:“我是說,對賦予你如此嚴苛懲罰的世界,你怎麼看?”

“我罪有應得。”

“但即便如此,你依舊無恥的想要逃脫他給予的懲罰?”

薑撫停頓了片刻,平靜中掀起些許波瀾:“或許是因為我生性卑劣。”

“又或許是因為,你無法接受在毀滅之後的世界中獨自永生?”於燈接茬。

薑撫沉默不語,他的平靜與星海的平靜不同,星海的平靜來自於他的無所不知,世間的一切對他而言沒有秘密,所以他能如此平靜。

而薑撫的平靜卻是因為他在絕望中呆的太久,不管發生什麼,對他而言,一切都不會有任何變化,所以他無比平靜。

於燈的話沒得到任何回應,於是他繼續道:“那我開始了。”

這不是征求同意,而是一個禮貌的通知。

無儘之海掀起波瀾,文明熠熠生輝,詩詞與文章唱響整個空間,陡然間,由極靜到極動,空間內瞬間充斥了不知從何而來的能量波動。

星海遙遙注視著於燈的舉動,對他接下來的行為沒有任何意見。

命運隔空注視著他們,眼中星光不住閃爍,顯現出不住變動的未來。

命中注定的一切是否無法被更改?強大到無法擊潰的敵人是否真的無法被擊潰?奇跡因何而生?

世界和命運是否知曉這一切的答案?

沒人知道。

於燈曾經思考過這些問題,但在最後,當他站在世界麵前的時候,他才明白這些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麼。

沒有命中注定,隻有放手一搏。

無數文字構成的水流,在空中彙聚,交織出燦爛的中華文化,浩然前行。

薑撫站在水流前行的必經之處,平靜的注視著它,期待著一個即將到來的死亡,亦或是一場並不意外的失敗。

於燈站在高高的浪潮之上,注視著薑撫,在由文明構建的特殊視角中,薑撫身上延伸出密集光線,深入到周圍。

浪潮迭起,衝刷著薑撫身上的火焰,火焰在風雨中搖曳,依舊灼灼燃燒。

於燈的視線順著光線追溯而去,光線越過空間,拂過無數宇宙,深入視線無法抵達之處。

波浪稍稍平靜幾分,於燈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些光線之上,文明的視野隨著光線一路延伸,從世界的這一端,抵達了遙遠儘頭的另一端。

世界是否有儘頭?

答案是,有。

起碼這個世界擁有儘頭,在世界儘頭,在熊熊燃燒的虛空火焰之中,光線被投入火焰之中,陷入永不停息的燃燒之中。

於燈看向火焰之後,那裡什麼都沒有,即連虛空都不存在,是真正意義上的什麼都不存在。

於燈收回了視線,重新落到薑撫身上。

薑撫被文明衝刷了個遍,沒造成任何影響。

於燈看向另一邊的星海,文明加持,也看不出世界核心的模樣,就好似對方真的隻是一片星海。

崔杭察覺到了幾分沉默的尷尬,他打破了沉默:“要換個方法嗎?”

“我找到了……”於燈停頓了下:“世界意誌曾經停留的地方。”

“然後?”

於燈沉默了幾秒:“那裡隻有一團燃燒的火焰。”

“那是他流下的血。”崔杭為他解惑:“是他被背叛的證據。”

他看了眼平靜的薑撫,不急不緩道:“他最信任的存在,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破開他的防護,留下傷痕。”

“那一定讓他印象深刻。”於燈對那段故事沒有任何興趣,他對因為遭到背叛就心態崩潰的世界意誌沒有任何正麵評價。比起這些,於燈更關心怎麼阻止世界毀滅:“深刻到覺得唯有死亡才能拯救他。”

星海將視線投向他,發出無聲警告的同時,不急不緩的催促於燈:“如果你沒有其他建議的話,我想,我們該開始下一步了。”

“你似乎很篤定,隻有一個方法能拯救世界?”

星海對此表示十分平靜:“事實上,全世界隻有你覺得還有另一個方法。”

於燈扯了扯嘴角,收回視線看向薑撫。

平靜下來的無儘之海重新掀起了波瀾。

於燈借由文明的視線,順著薑撫身上的光,再度回溯到火焰所在之處。

火焰之中緩緩積蓄出文字勾勒的水麵,將此處覆蓋,火焰與水共存,互不乾擾,好似處在兩個不同的時空。

水麵晃動,緩緩浸染此處,不住的變更著頻率,試圖突破隔離他跟火焰的空間障礙,抵達火焰所在之處。

它成功了一半。

火焰依舊遙不可及,但那幾縷光線卻從虛轉實,浮現在水中。

文明拽住了光,光線一瞬間轉為灼灼燃燒的火焰,鏈接著此處和遠方。

水麵因此而產生動蕩,文明本身不住震蕩,在崩塌中重生,在重生後再度崩塌。

於燈顧不上關心文明此刻的模樣,他拽住了火焰,試圖截斷火焰和薑撫之間的聯係。

起伏的水麵一瞬間熊熊燃燒,文明在燃燒,文字在燃燒,詩詞和文章停下了聲音,發出無聲的哀嚎,那是文明瀕臨滅絕的哀嚎。

遙遠儘頭處的水麵極具消減,另一處空間裡的無儘之海熊熊燃燒。不過是伸手觸碰到世界遺留下來的威儀,眨眼間便足以讓一切天翻地覆。

這就是世界和於燈、和文明之間的差距。

世界儘頭的水份瞬間消融,留下一個虛幻的人影,極輕極淡,在火焰中,幾不可見,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

哪怕麵臨徹底毀滅的威脅,於燈仍死拽著那根燃燒的光,未曾鬆手。

於燈並不知曉自己此刻是什麼模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處於何處,他能察覺到生命的重量——比他想象的更輕,輕到他一鬆手就會消散。

但他沒有鬆手,他拽著那根無比沉重的火焰,在炙熱的灼燒中,腦海裡閃現著走馬燈式的一生。

崔杭沉默的注視著燃燒的水麵,朝星海的方向走了一步。

“我答應過你,他不會死。”星海徐徐運轉,依舊平靜:“但如果你們再這麼胡鬨下去,我很難保證我的承諾依舊有效。”

無儘之海沸騰,消逝,瀕臨絕境。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星海:“你是命運,你最清楚命運的軌跡,為什麼還會對此抱有荒謬的期待?”

“這不是一個人的命運,這是世界的命運。人類命運中的小小奇跡,放在世界身上,需要多大的奇跡,多麼的不可思議,才能製造出命運的另一個軌跡?”

星海與其說是在質疑他,倒不如說是在好奇:“你既然已經選擇了最好的那一個命運,又為什麼想要另一個本不該存在的結局?”

“我以為你想要拯救世界?”星海:“隻要你成為世界核心,世界就會被拯救。”

“或許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彆。”崔杭平靜的注視著他:“生命體會誕生出欲.望,無論是生的欲.望還是其他,這些促使我們做出不理智的選擇。”

“你想要活下去?”星海不解:“但誰又能殺死你呢?”

崔杭失笑:“成為世界核心的我,就算是活下去了嗎?”

星海愈發不解:“那又為什麼不算是活下去?你控製整個世界,你將成為新的主宰……”

“但那不是我。”崔杭打斷了他:“那是世界意誌,不是崔杭。”

“可你本就不是崔杭,你是命運。”星海:“命運中誕生的一縷意誌。”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區彆。”

星海停頓了片刻:“所以你想作為崔杭活下去?”

崔杭停頓了片刻:“我想作為於燈的朋友活下去。”

“哦。”星海平靜道:“我差點忘了,與生物產生糾葛之後的連鎖反應。生死對你而言沒有更多的意義,真正有意義的是作為生命體時產生的聯係。”

“你有了朋友。”星海重複了一遍:“多麼稀奇,命運也會擁有朋友。”

“或許是因為我的這個朋友……”崔杭笑了下:“從不相信命運。”

“容我提醒你,你再遲疑下去,將徹底失去這個朋友。”星海看了眼於燈,平靜道:“人類就是人類,哪怕擁有璀璨靈魂,不熄鬥誌,強大文明,甚至還有命運的幫助,也無法對抗世界。”

“越是低級的生物,就越以為他們無所不能。”

星海並不歧視進化未完全的生物,畢竟都是他的造物,誰也不比誰特殊,他隻是平靜的訴說著一個真理:“等他們足夠了解這個世界之後,就會知曉,學會向世界低頭,才能活的更久。”

崔杭沉默的注視著死死拽著那束火焰,哪怕即將被燃燒殆儘,也沒有鬆開手的於燈,他身上籠罩著無數世界線,世界毀滅的命運和世界被拯救的命運交織在一起,虛化成即將迎來死亡的最終結局。

崔杭重新邁出腳步,走向星海。

“或許你該等一等。”沉默許久的薑撫忽而出聲。

崔杭和星海一並將視線投向了他。

“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薑撫看不到遠方世界儘頭的掙紮,他隻是平靜的提出了一個不值一提的建議:“比起就這樣放棄,他更想讓你等到最後。”

崔杭沉默的注視著他:“你後悔了嗎?”

“後悔什麼?”

“後悔背叛你的造物主,後悔向世界揮劍,後悔讓一切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嗯,我後悔了。”

始終無拽動的火焰忽而一輕,險些把於燈帶跑,他茫然的握著手裡的火焰,下意識的用力……

“嫉妒、猜疑、自以為是……”提起這些,薑撫平靜的像是在說其他人的故事:“我在造物主的偏愛中誕生,他將一切美好賦予我,卻忘記了教會我如何去做一個生命體。但那不是他的錯,是我的愚蠢和卑劣,犯下的錯。”

火焰在於燈手中斷裂,鏈接著火焰和薑撫的光線一寸寸消弭。

“我曾渴求原諒,我曾無數遍向他反思我犯下的錯,不是為了減輕我背負的懲罰,那是我的罪有應得。”薑撫停頓了下:“我隻是希望,如果可以,請他就這樣將我遺忘,而不是選擇死亡。”

於燈踩滅了最後一縷火焰,昔日熊熊燃燒的虛空,此刻無比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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