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德性千萬不能讓左先生看見,否則得笑話我一輩子。”鄭無疾自言自語道,“看來也不能進城去了,先到田莊上去躲躲吧,好歹弄身衣裳穿再進城。”
他為了不讓左先生認出他來,從路邊弄了點兒泥土抹在臉上,在看著自己一身白肉,隻怕還會露餡兒,乾脆就在泥地裡打了個滾兒。
弄得臟兮兮的,才又蹣跚著往前走。
禍不單行,福無雙至,這句話從來最準。
鄭無疾打算到田莊上去,卻不想隻往前又走了十幾裡路,就見一群官差在那裡抓流民。
吵吵鬨鬨,哭哭啼啼,亂作一團。
鄭無疾看了不由得解氣,恨恨道:“活該!做流民本來可憐,做強盜就可恥了。”
他在這邊瞧熱鬨,有個眼尖的官差一眼就看見了他,指著說道:“那邊還有一個呢!也一並逮起來!省的他們在城門外鬨,叫人看了不像話!”
立刻就有兩個小兵衝了過來,鄭無疾嚇得把拐杖都扔了,連忙解釋道:“我可不是流民,我是京城裡的人!我……”
那兩個根本不聽解釋,罵道:“就你這樣的還不是流民?你怕是連流民都不如,流民好歹還有件兒衣裳穿呢!”
說著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他給抓了起來,鄭無疾還想再說,可是那些官差嫌煩,誰亂說話就腳尖兒拳頭一起上,給一頓好揍。
他何曾受過這樣的苦楚?隻能乖乖閉嘴。
想著自己雖然才隻讀了幾天書,連個秀才也沒中,卻先知道了秀才遇到兵的滋味了。
“都拉到苦力營去!”為首的官差上了馬,發號施令道,“這些人想進牢裡待著,一動不動就有飯吃,真他娘的想得美!城西正鑿石頭呢!都弄過去乾活去!肯做就有飯吃,偷懶就挨揍!三天不到頭就把他們治得服服帖帖的!”
鄭無疾夾在這些流民中間,一隻鞋也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那些官兵還拿他取笑,說沒見過這年月還穿樹葉的。
那些流民也不肯幫他解釋,也跟著取笑他。
鄭無疾不由得感歎,一身體麵衣裳是何等重要。
世人大多狗眼看人低,蘇秦誠不欺我。
他們這一大幫人,呼啦啦來到了城西的苦力營。
管營是個五短身材的黑胖子,穿一身黑綢衫。一雙小眼睛,兩縷細胡須,乍看好似鼴鼠成了精。
鄭無疾聽官差稱呼他是“杜管營”,知道他姓杜。
可他在心裡已經給他取好了名字,就叫“鼴鼠精”。
“這怎麼還有個野人?”鼴鼠精看見了鄭無疾。
“給他找身破衣裳,”鼴鼠精對一旁的隨從說,“這年輕力壯的,正好乾活!”
鄭無疾留了個心眼,沒當著官差的麵說出自己的身份,怕他們再揍自己。
他打算隨後跟鼴鼠精單獨說,大不了許他些好處,想必也能很快離開這裡。
隨從扔給他一身帶著汗漬的破衣裳,鄭無疾差點兒沒被熏得暈過去。
可此時不穿也不成,他自己做的樹葉裙子已經蔫了,撐不了太久。
鄭無疾硬著頭皮穿上了那身衣裳。
管事的已經把這些人的活兒分派完了。
男子都去鑿石頭扛石頭,婦人洗衣做飯,小孩子撿碎石,除了還在吃奶的,通通都不能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