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緊緊的抱著顧惟。
天知道他回到院子裡沒有看到顧惟的時候,心裡有多麼擔心,他記得原劇情裡麵,周汶道身份敗露逃走,宗曜以重傷之軀追逐,周汶道慌不擇路見人就殺,雖最後還是被宗曜斬殺,但來赴宴的修士也死傷過半。
早知道,他就該叮囑顧惟留在院裡,哪裡都不要去。
不對,早知道,他哪怕忤逆爹娘也不會帶著顧惟來這裡。
如果顧惟出了事,他無法原諒自己。
宋衍就這樣順著腳印一路尋找,幸好周汶道沒有來這邊,但卻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
顧思齊摔死在雪地中,而高高的閣樓之上,顧惟垂眸站在那裡,明月高懸大雪紛飛。
如要乘風而去。
那一刻。
宋衍心中唯有一個念頭,幸好,死的不是顧惟。
感受著懷中人溫熱的身軀,宋衍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他鬆開手上下打量顧惟,關切的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顧惟慢慢的轉動眼睛,落在眼前人麵容之上。
這雙清澈明亮的桃花眼裡,隻有一如既往的溫柔關切,好似此時此刻,再沒有任何事,比他的安危更重要。
他在擔心他。
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可是為什麼?
顧惟不明白。
他能理解秦綺瀾對他的憎惡,他能理解顧思齊對他的嫉妒,也能理解顧元修的無情冷漠,這些他都可以理解,因為人性本就如此。
但他不能理解……為什麼宋衍在見到這樣的他,還能不改分毫,一如既往的對他。
他第一次這樣的茫然。
措手不及。
難道,宋衍其實並未看到自己做了什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隻要他什麼都不說,就可以隱藏過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反正宋衍也不會知道……
可是……
他忽然不想再騙他了。
顧惟喉結聳動了一下,閉了一下眼睛,緩慢而艱難的開口:“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宋衍道:“我知道啊。”
他又不是瞎子,這還看不出來?
顧惟一怔。
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宋衍見顧惟這般模樣,頓時笑了,他認真的道:“我沒想到我才離開這麼會兒,顧思齊就來找你的麻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他沒有傷到你真的太好了,你隻是在自保又有什麼錯?”
顧惟怔怔看著眼前的人,連心跳和呼吸,都放慢了幾分。
宋衍握著顧惟冰涼的手,溫聲安慰:“顧思齊這樣的人死不足惜,如果在場的是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你沒有必要自責。”
顧思齊都拿著刀來了,不還手難道等著被殺嗎?這是正當防衛,有什麼好緊張不安的?
孩子還是太善良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總被欺負
吧!
不過所幸這次有驚無險,心頭的石頭放下來,宋衍才覺得渾身都疼,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
顧惟看著眼前人,心臟一下一下,跳的很慢,卻很重,如有千鈞。
那些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似乎終於彙聚在了一起,成為了一條奔湧的河流。
撞的他心口生疼。
顧惟張了張嘴,剛要開口說話,就看到麵前的人閉上了眼睛,他的動作比自己的想法更快,一把將宋衍軟倒的身軀攬入懷中,看著宋衍蒼白的臉色,這才發現男人的衣襟之上,有著斑斑點點的血跡。
怎麼回事?宋衍受傷了嗎?
顧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像是害怕失去什麼而不安,這是什麼感受?之前從未有過。
他一把抱住宋衍快步下了樓,就要去找人醫治。
但外麵卻忽然騷亂了起來。
他看到很多人慌亂的往外麵跑,一邊跑一邊喊道:“有魔族,魔族啊!”
顧惟神色冷凝。
他就這樣看著人們從他眼前跑過,掉轉頭,回到了原本的院落,若是真的有魔族,如此四散奔逃,才會死的更快。
霜降院裡安安靜靜,和他離開之前,彆無二致。
顧惟動作輕柔的將宋衍放在軟塌之上,又吹滅了蠟燭,這裡瞬間變的黑暗寂靜,顧惟將手搭在宋衍的手腕上,閉目凝神。
片刻後,顧惟睜開了眼睛。
宋衍受了內傷,但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而且這裡出現了魔族,很快就會驚動宿明城仙使,會有仙人來處理這些事。
不過……魔族。
這就是你隱瞞我的事嗎?
你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顧惟眼神複雜的看著床-上之人,他抬起手,略微遲疑了片刻,便落了下去,指尖輕輕掠過男人的眼睫。
但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問。
………………
宗曜一劍乾淨利落刺進周汶道的胸口,周汶道雙手浮現黑色的紋路,他神色猙獰,死死抓住了古拙的劍身,但這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長劍,卻灼的他靈魂都在劇痛,魔氣沾染分毫,就如同被烈日灼儘。
他感受到生命在迅速的流逝,眼底隻有不甘和不解。
不可能,不應該……
這個人被他困在魔器中用幽冥之火煉化,又被誅仙法陣裡的魔氣接連不斷的攻擊,為什麼還能這麼強,為什麼還可以追上他?
他忽然想起了灰袍人說的話,心中後悔不已,但此刻已經是晚了,周汶道死死看著宗曜,聲音沙啞:“你,到底是什麼人?”
宗曜麵無表情抽-出長劍。
眼前魔物瞬間化為了灰燼,那些灰燼飄散灑落在雪地上,很快就不見了痕跡。
如同不曾存在過。
宗曜垂眸,收劍離開。
終有一日,他會殺儘世間魔物。
周汶道已死,剩下的護衛四散奔逃,有的
跑掉了,有的被這裡的修士殺了,等到天色微亮,山莊中終於又恢複了平靜。
宗曜終於想起宋衍。
因為之前忙著追殺魔物,沒有時間多問,現在想來,宋衍為何會出現在那裡,確實令人在意。
宗曜頓了頓,轉身回去。
院落中安安靜靜的,宗曜來到宋衍門前,敲了敲,過了會兒,裡麵傳來腳步聲。
開門的是顧惟。
顧惟神色冷淡的看著宗曜,“你有何事?”
宗曜並不在顧惟態度冷漠,溫聲開口:“宋衍可在?”
顧惟淡淡道:“他睡了。”
宗曜略微遲疑了一下。
顧惟沒有放過宗曜臉上任何一絲表情,眼神幽暗,昨夜宗曜沒有回來,隨後宋衍出去,再回來卻受了傷,難道是和宗曜有關?
否則他為何一早就來找宋衍?
顧惟心底不悅,正要打發宗曜走,屋內卻傳來聲音。
“咳咳,讓他進來吧。”
顧惟一回頭,就見宋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隻是臉色還有些蒼白,倚靠在床-上對他微笑:“我有事要和徐兄說,你可以去幫我找些熱水來嘛?咳,咳咳……”
顧惟眼神陡然一冷,這分明是要支開他,但一看宋衍虛弱的模樣,沉默半晌,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宗曜走進來,頓了頓,道:“尊夫人似乎心情不好?”
宋衍微笑:“彆在意,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在家也沒少給我冷臉,美人嘛,脾氣大點正常的。”
宗曜:“宋兄寵妻如此,實乃他的福氣。”
宋衍麵不改色的笑,內心卻想,顧惟可不想要這福氣,但這些就不必說了。
他知道宗曜來的目的。
宋衍露出感激之色:“昨夜幸虧有徐兄的靈藥,否則我怕是要交代在那裡了。”
宗曜看著宋衍的眼睛,緩緩開口:“你幫了我的大忙,我之所為,不過舉手之勞,一定要說的話是我應該謝謝你。”
宋衍露出受寵若驚之色:“不敢當不敢當。”
宗曜又開口:“不過,宋兄昨夜為何會出現在那裡?”
宋衍心道就等你問呢,他露出回憶之色,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哎我昨夜回來,本來準備找徐兄你喝酒的,誰知道等了許久,看到你們還沒有回來,就出去尋找,誰曾想來到幻境的入口一看,才發現那周莊主竟是魔族!”
宋衍說到這裡又咳了兩聲,神色似乎尤有餘悸:“說來慚愧,我當時真的被嚇破了膽,本想偷偷溜走的,卻被周莊主發現了,我知道他肯定不會放過我,見他操縱法陣似乎在做什麼,那時候也想不了那麼多,情急之下就打翻了法陣。”
“不過,徐兄為何會在那裡呢?周莊主見到你,為什麼要逃走呢?”宋衍疑惑的看著宗曜。
宗曜若有所思的看著宋衍,對上他眼中的疑惑不解。
宋衍這番說辭聽起來並無什麼漏洞,而且看他的樣子,也並不
知道自己身份。
也是,宋衍隻是一介凡人紈絝,自是看不出那陣法玄妙高深,更看不出什麼修為高低來,還以為自己隻是個普通修士,所以才有此疑問。
宗曜沉吟片刻,道:“我意外發現周汶道形跡可疑,悄悄留下來想探查一番,卻反而被他困在陣法之中,他之所以逃走……是因為身份暴露,怕引來空玄境的仙人。”
宋衍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來如此。”
兩人成功的將對方糊弄了過去。
宗曜神色放鬆下來,他對宋衍緩緩道:“你救了我,我該報答你。”
宋衍可不打算要宗曜的報答,他拚了小命才得來這個機會,自不能拿個一次性的東西,連忙擺擺手:“我都不知道你在裡麵,又怎麼算是救了你呢,隻是湊巧罷了,而且就算沒有我,你也定可以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