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2 / 2)

“還做什麼事兒啊!”關興羨慕地眼睛都紅了,連忙問道,“你能不能想想辦法,真把我塞進楊老師劇組打雜?”

*

B市,程鬆寧落地第二天就和楊青山見了麵。

這位導演今年六十有三,單看外表的話,他的精神麵貌、身體狀況看不出多少衰老的痕跡,身板肉眼可見的硬朗,精氣神更是比經常熬夜的年輕人充足。

程鬆寧和他握手時,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力量。

“鬆寧,請坐吧,不用那麼拘束。”

楊青山大大方方地看著這位年輕人,沒急著直入主題,而是和他聊了些之前的經曆,這些雖然可以從百科資料裡瀏覽,可經由程鬆寧親口所說,那種感覺又完全不同了。

“我很喜歡通過這種方式了解他人。”楊青山笑著說道。

他似乎隻有笑起來時,臉上的皺紋才更明顯一點。

程鬆寧心裡這樣想著,而楊青山似乎也讀懂了他的心思,緩緩道來:“我最早的時候並不是做導演、或是給誰當學徒,家裡供不起幾個孩子,就把我送去了武術學校,15、6歲就在劇組裡跑腿兒打雜,哪裡需要我、我就去哪裡。那個時候學技藝是沒得挑的,可不像你們戲曲學院,精挑細選的找好苗子……”

打開了話題,接下來就不再拘束。

從程鬆寧的求學經曆聊到他畢業後的那幾年,楊青山和過來人不同,他並不覺得年輕人吃的“苦”不算苦,不同階段有它們各自的難處,哪怕身居高位,楊青山依然沒有失去共情這種能力。

程鬆寧很享受這種談話方式。

事實上,他並不介意被楊青山了解更多。

茶香變淡時,他們已經從內蒙聊到了西藏,話題深入到兩地信仰淵源。確定程鬆寧本人並沒有信教忌諱後,楊青山似乎是鬆了一口氣。

傍晚,他又邀請程鬆寧單獨吃飯。

飯後,歐娜來接人,一股腦兒問了十個八個問題,直把程鬆寧直接問懵:“就聊天啊,聊了很多。”他也不知道怎麼和歐娜說,可這次見麵的確聊得還不錯。

歐娜又追問:“他什麼都沒跟你透露?”

“透露什麼?你指的是項目計劃,劇本故事,還是他篩選的其他演員?”

程鬆寧想了想,說道:“我們聊的可能和這些有關係,他的話題其實很有針對性,我大概能猜到他想要接觸的題材。至於其他演員,楊導沒有和我提過,我也不確定在我之前、之後,其他演員是否也有過這種談話。”

“我是怕,那邊叫你放棄了《驚蟄無聲》,這邊萬一拿不下……”

程鬆寧打斷了歐娜的自責:“不,如果沒有這件事情,我也不見得會去《驚蟄無聲》。”他答應了讓歐娜繼續接觸那邊是一碼事,可觀望態度卻從頭到尾沒有改變過。

如果換做兩年前,他大概率都會妥協。

但今時不同往日,程鬆寧能接受《驚蟄無聲》用他熱餅、組局,可一旦超過了他能接受的限度,程鬆寧失去了主動權、安全感,他就會不計後果地立刻撤離。

因此,就算沒有楊青山發出邀請,歐娜不主動提起,後續感覺到了威脅,程鬆寧也不會多做逗留。

他是心軟,但不是什麼善事都做的菩薩。

“也就是說,還是有可能的對嗎?”歐娜又問。

程鬆寧點頭:“我覺得能行,也許過兩天還會見麵。”

*

《驚蟄無聲》全麵啟動選角,昭示著程鬆寧的撤離。

網友們既感覺到意外,同時又認為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有什麼好奇怪的?演這個屬於是大材小用了。”

“就是單純用人來熱餅吧,老操作了。”

“除非是他自己自導自演,否則我不懂為什麼選它。”

“寧粉可以放心了,瓜主說有更大的餅等著。”

“所以到底是什麼大餅啊,都傳了好幾天了還不解密?”

“遲早有一天我要把內娛謎語人全部發射到外太空!”

任憑風浪湧動,程鬆寧很快迎來了和楊青山的第二次見麵,他們逛了寺廟,甚至討論起了佛法和因果輪回。

“我過去是不信佛的,直到我身邊有個朋友過世。”

“他這一生有過好幾次或幸運或倒黴的瞬間,幸運的時候,萬中無一的絕頂機會空降到他頭上;倒黴的時候,生死徘徊、傾家蕩產。享受過盛名,也經曆過低估,按理來說,人生跌宕至此,也不算白活了。可他彌留之際,還跟我分享了一個遺憾。”

程鬆寧問:“是什麼遺憾?”

“我那位朋友,在三十歲那年去藏區采風,撿到了老牧民的天珠,那是家傳數代的寶貝,用錢買也買不來。人啊,遇到橫財的時候,心思就有走歪的可能。他將那顆天珠塞到了一頭小牛的嘴裡,讓它吞到胃裡。臨走之前又向牧民買了那頭牛,這才順利將天珠帶了出來……”

聽到這裡,程鬆寧呼吸一窒:“後來呢?”

楊青山摸著古寺外的一棵老銀杏,搖著頭道:“帶回了天珠,他的處境從走投無路到時來運轉,很快,片子有了投資,拍攝、製作到上映一切都很順利。他也因此聲名鵲起、積累了不少的家底。”

“可這十年裡,家裡的老人卻接二連三地生病離世。”

“人至老年,有病痛也正常。可離散的趨勢卻沒有停止,接下來,是他的老婆、孩子們。又是一個十年,我那位朋友已經成了孤家寡人。直到這時,他才開始反思,是否是那顆從藏區帶回來的天珠在詛咒。”

程鬆寧皺眉道:“有沒有可能是房子的問題,又或者是遺傳病呢?”

楊青山看向他,反而笑了:“來不及了,當錢財權利都無法挽救性命的時候,人能想到的,隻有神佛,不管是因為相信還是因為恐懼。所以,那位朋友辭去了全部事務,開始向西藏朝聖。他散儘家財,廣做善事,虔誠祈禱,隻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當年那一戶藏民,否則,他一定會跪地叩拜祈求對方的原諒……”

程鬆寧沉默了幾秒:“二十年過去了,還有什麼用。”

“你我都知道沒有用,可絕望之下,人除了相信這些,還有彆的選擇嗎?”

直到寺院閉寺前,楊導關於“我有一個朋友……”的故事才走向結局,落日餘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黃燦燦的光芒,像寶殿裡溢出的一縷佛光。

程鬆寧再次和楊青山分彆。

這一次,他基本能夠確定塵埃落定了。

可歐娜還是不放心:“他答應過你什麼嗎?”

程鬆寧搖頭:“沒有,但我確定我能拿到這個機會。”

直到元宵節那天他們不得不回到S市參加活動,前腳剛落地機場,後腳人就在車上接到了楊青山的電話:劇本已經收尾階段,不日將發給程鬆寧提前熟悉。除此之外,還是要走個流程,最後確認了他的檔期,並預定了程鬆寧接下來一年半的時間。

歐娜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由得擔心起來:“一年半?”

說實話,這未免有些長了。

可一想到是楊青山的片子,倒也正常。

“一年半很長嗎?《大江流》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一年半。”程鬆寧手裡拿著平板確認行程,瞥過其中一條關於《大江流》內部試映會的安排,他隨即問道:“瑰影那邊說剪完了嗎?”

“大年初六一開工就遞交送審了。”

想起這一茬,歐娜歎了口氣,既喜又憂:“按著楊青山的習慣,那一年半裡,有半年的時間大概是讓你做準備的,就看這半年能不能把《大江流》抬上來。”

否則這兩個大行程撞上去,程鬆寧恐怕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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