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從電梯出來，卻在客廳看到陳婆婆。
陳婆婆驚詫地看一眼他唇邊沒有收斂的笑意，又看向他身後開合的電梯門，神色頓時壓下來，“莊宇，你不能進這裡的，少爺要是知道……”
她沒把話說完，莊宇臉上的笑容已經僵住，他斂眸看著地板，語調平靜，“我知道了。”
說完，他快步離開。
陳婆婆看著他背影，把心底的疑問壓下。
——
許是因為時玥早上的那個要求，顧擎沒到五點就回來了。
他將身上的衣服換掉，洗漱過，穿上舒適的黑色家居服，才來到時玥房間。
小陽台上，女生的纖細柔美的身影陷在銀色輪椅中，她背對著他，一麵玻璃將她和淺藍色天空背景相隔絕。
顧擎放輕腳步，來到她身後。
他垂眸看著她輪廓美好的側臉，順著她的視線看到熱情綻放的紅玫瑰花圃。
他忽然想起她穿著紅色舞服，在聚光燈下獨舞的模樣，整個禮堂為之轟然鼓掌喝彩，可是他一一掃過那一張張陌生而狂熱的臉，卻覺得無比憤怒。
仿佛是自己的珍寶，被人覬覦。
“玥玥。”他低聲輕喚著，“今天胃口不好？中午吃得不多。”
情.人般的溫柔，讓人難以抵擋，但是他抬眸落在那處火焰般的顏色上時，眼底卻漫上一層陰翳。
“嗯。”時玥恍惚地應著。
好一會兒，她說，“哥哥回來了。”
“嗯。”顧擎手掌在她頭頂上輕揉一下，隨後彎下腰，將她抱起，“坐很久了吧，我給你按摩。”
他總是沉默寡言，嗓音裡帶著一絲特有的沙啞。
應該說，目前他隻有麵對她的時候，才有說話的欲.望。
時玥任由他將她放回床上。
他在床邊坐著，把她的褲腳撩起，像是在做什麼科研實驗一樣，他態度專注下來，給她放鬆著小腿和膝蓋。
時玥很快閉上眼。
顧擎注意到她似乎睡過去，動作變得更加輕緩，總是嚴肅抿緊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十來分鐘後，他女生褲腳整理好，給她蓋上輕薄的被子，將每一條褶皺得拉扯平。
時玥隻是淺眠了小半個鐘，聞到空氣中的飯菜香味，她悠悠睜開眼。
顧擎在一旁布置著碗筷，見她醒來，便用消毒毛巾擦一下手，隨後來到她麵前。
“起來吃飯吧。”
時玥又被他抱到桌子前。
這種日常，在過去的兩年，幾乎天天都在重複。
她就像是他擺弄的洋娃娃，哪怕他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他也能繼續下去。
晚飯後，時玥放下碗筷，忽然抬眸望著顧擎，“哥哥，我手機呢？”
顧擎慢條斯理擦著手，淡淡的酒精氣息彌漫開，房間的燈光偏冷，照在他失色的臉上，讓他宛若一座冰雕。
“壞了。”他說。
“我想要手機。”
兩年來，她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
顧擎將濕巾放置桌上，緩緩掀眸，視線重新回到她身上，沒有光亮的黑眸，像是危險的漩渦，“玥玥，你做好心理準備了麼？”
他看到女生驀地握住扶手，平靜無神的雙眸泛起一抹抗拒和恐懼。
他伸手搭在她手背上，一用力，輪椅便來到他麵前。
“玥玥，你彆害怕，就算再也站不起來，就算所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你，我也始終會在你身邊的。”
時玥低下眼睫，看著他的手掌，隻覺得那更像一塊冰。
他這些話，會讓她想起那些憐憫的、嘲諷的、看熱鬨的眼神。
她在芭蕾舞上天賦卓絕，本來可以擁有出國深造的機會，可是她瘸了。
顧擎總是有辦法讓她對外界的恐懼更深一些。
這晚，時玥沒再提手機的事。
陳婆婆看著時玥睡過去，才給她關燈，將門關上。
走廊的燈很暗，她驀然看到靠在牆邊的身影，嚇得她心跳加速，“少爺？”
穿著一身黑的少爺幾乎要跟幽暗的背景融為一體，他的臉色更是森然。
“今天玥玥有沒有什麼異常？”
陳婆婆微怔，到底也沒有將莊宇的事情說出去，隻道，“可能昨晚太不舒服，今天起來小姐嗓子有點啞，喝過雪梨水後就沒事了，還有就是……小姐今天曬了一會太陽，早餐也想去花園那裡吃，心情似乎不錯。”
顧擎聽完，陰鬱的臉也沒有半點表情，他轉身回房時，才丟下一句，“讓人把玫瑰清除掉。”
陳婆婆看著他的背影，喏喏應著，“誒，好的。”
房間裡，時玥坐起身，坐回輪椅上。
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如同一層薄紗，她控製著輪椅來到小陽台，果然看到花園的方向有人影晃動。
第二天，時玥還是來到小陽台曬太陽。
“花呢？”她呆呆看著外麵，隻見到一片被匆忙填上的草色，仿佛昨天盛放的玫瑰花隻是她的錯覺。
“莊宇沒照顧好，蔫了，準備換上新的品種。”
陳婆婆的語氣沒有異樣。
畢竟能在顧家當差，早已經練就一身麵不改色的功夫。
隻是她心裡難免有些憐憫麵前的女生，明明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如今隻落得被困在這裡的結果。
她也惋惜那玫瑰花地，隻因為被多看幾眼，就隻能讓人連根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