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權傾朝野攻x隱忍皇帝受(3)(1 / 2)

嫋嫋煙氣像霧中遊龍,慢悠悠從香孔裡飄了出來,複又逸散開,帳中回蕩著清甜宜人的香氣。謝景倚靠在桌邊,姿態慵懶、目光冷淡。

他五官本就清麗秀致,長發及腰時更多了一絲少見的清冷,倒不像是雪中寒梅,而是梅間落雪,帶著一股清冽的氣質。

“兄長,落座喝杯茶吧。”

017瞥了眼穆山顯的表情,沒說話。

按理說這時的謝景不應該認識宿主,再加上兩人立場相對,對宿主的態度也不應該這樣親近……它隱隱覺得氣氛有些曖昧,隻是不敢說。

穆山顯站了片刻,麵無表情地走到窗邊,支起了窗欞。一旁伺候的侍女微微睜大了眼,根本沒來得及阻止,半邊窗子就已經被推開。

寒風瞬間灌了進來,凜冽的雪氣瞬間衝淡了書房裡的暖香。

謝景臉色不變,隻是定定地看著他。

穆山顯視若無睹,淡淡道:“屋裡放了這麼多炭盆,不能因為貪涼就不開窗通風。”

侍女下意識看向懿帝,欲言又止。

不知沉寂了多久,謝景才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兄長說的是,怪不得我這幾日總有些咳嗽,大約是太過乾燥,所以嗓子不適。”

他轉頭吩咐:“蜀桐,還不去把窗戶打開。”

蜀桐便是他貼身侍女的名字。

侍女聞言,臉色頓時不好,眼底難抑不平。

懿帝這些年太過操勞,虧空了身體,再加上景國的冬日實在難熬,每到深冬就會格外不適,隻能靠暖爐和地龍過活。

宸王明知道此事,卻還做出這樣的行徑,在她眼裡看來顯然是來者不善,要折騰懿帝。

“是,陛下。”她行了個禮,正要去的時候卻被穆山顯叫停,“隻開這一扇便是。”

侍女聞言,瞬間看向謝景,看到他微微頷首後,才終於鬆了口氣。

“既然身體不適,該更注重保暖。”穆山顯解下了大氅,一旁伺候的太監會意地接了過去。

他在懿帝右手處坐下,謝景愣了愣,對方卻好像沒有發覺,轉過身來掃了一眼他手中的書。

果然是《金剛經》。

而在一旁散落的書籍中,還夾著一張散落的宣紙,看上去是隨意練字之作。從穆山顯這個角度,隻看得到零星一段——

世溷濁而不清,蟬翼為重,千鈞為輕。黃鐘毀棄,瓦釜雷鳴;饞人高張,賢士無名。籲嗟默默兮,誰知吾之廉貞!

穆山顯看著總有些眼熟,腦海中拚湊了片刻,才憶起原來謝景寫的是《卜居》。

《卜居》講的是屈原被放逐後鬱鬱不得誌,前去尋找太卜鄭詹尹。太卜欲為他解惑,然而屈原所述猶如暴雨驚雷,話中儘現憤懣悲鬱。

謝景他抄寫這篇《卜居》,大約是感同身受,詰問景武帝“黃鐘毀棄,瓦釜雷鳴,不知吾之廉貞”罷了。

可惜,當年的鄭詹尹未能窮儘天下事,今時今景,縱使謝景抄寫

千萬遍,也不會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一切不過是“用君之心,行君之意”而已。

謝景抬眸,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神色頓時一變,隨手放下經書,遮住了那隻言片語。

“閒暇時偶爾練字打發打發時間罷了。”他客氣道,“不成樣子,還是不要汙了兄長的眼。”

不等穆山顯回答,他又命人上了壺新茶。

等新茶上來後,他親自添茶倒水,不可謂不儘力,最後將茶盞遞至宸王跟前。

“古人雪日圍爐煮酒,賞花賞雪,實在雅趣。可惜我酒量不過爾爾,不能陪兄長儘興。如今隻能以茶代酒,兄長莫要嫌棄。”

他這番話說得格外周道、謙恭,看不出一點皇帝的威嚴與架勢。穆山顯座次雖居於他之下,可兩人身份倒像是顛倒過來,底下的那個是嫡係長子,端水奉茶的才是外係旁支。

穆山顯淺淺抿了一口。

茶水清甜醇厚,清香撲鼻。蒙頂貢茶本身不帶苦味,隻是又以梅花和雪水相佐,梅花微苦,正好中和了蒙頂甘露的甜味,更加清淡悠遠。

他微微頷首,“好茶。”

謝景微微一笑,隻有這一刻笑意裡添了似真切和從容,隻是轉瞬即逝。

“我給這道茶取了個新名,梅間雪。”他輕聲道,“我自小怕冷、更怕熱,幼時乳母便會用梅花水塗在我的眉心,清涼防蟲,還有一股淡淡的梅香。隻是乳母病逝後,宮裡再沒人能調出那樣清冽的梅香,我便找人收集了今年的新雪,試驗了幾次,總算是調出了七八分相像。”

穆山顯摩挲著杯子,不答話。

謝景叫宸王來,不會真的為了請他一同賞茶,他靜默等待著下文。

兩個人都不是急躁的性子,等杯中茶品得隻剩半杯後,謝景抬了抬手,蜀桐叫了兩個人將香爐抬走,侍女太監們跟著紛紛退了下去。

“宸王如何看待今日早朝被彈劾一事?”

他聲音雖柔,但說出來的話卻如平地驚雷,若是換個人估計早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穆山顯抬眉,“陛下要治我的罪?”

這一句也來得突然,平靜的表麵之下,或許危機四伏、暗藏凶險。

謝景臉色不變,四兩撥千斤地擋了回去,“禮義仁孝,人之常情而已,兄長何罪之有?隻是群臣非議,恐有激進之舉。”

穆山顯輕輕點了點桌麵。

有點長進。

老實說,謝景現在這副聰明伶俐、冷淡自持的模樣實在是太新鮮了,他以前從未見過,著實感興趣得很,總想試試把他惹急了會如何。但轉念一想,謝景眼下處境艱難,心情本就鬱結不得解,還是彆惹太過為好,免得以後不好收場。

他收回思緒,懶散道:“那依陛下所見,該如何處置?”

謝景沒回答,隻看向了不遠處牆上的一幅畫,雪中寒山,格外高潔。

底下又附了一首小詩:

寒微千裡望,玉立雪山崇。[北郡無雙嶽,南滇第一峰。

四時光皎潔,萬古勢巃嵸。

絕頂星河轉,危巔日月通。

寒威千裡望,玉立雪山崇。

——《題雪山》明·木公]

楚國從景國割據的城池裡有一片地勢險要之地,又稱為雪中龍脊城。因為冬日雪景格外壯觀,山體起伏,才得此名。

這片城池群地勢高險,易守難攻,景國失去這塊戰略要地後,就想是盾牌中間缺了個小口,而這個小口正正好就開在心臟的位置。

這也意味著,景國現在處於腹背受敵的情況,楚國皇帝年事已高,底下兒女眾多,正是權利交接的緊要關頭,景國才能留幾口喘息的餘地。但一旦新皇上位,決議發兵攻打景國,那麼他們不死也要大殘,即便有寒北軍在,也再難改變局麵。

為今之計,隻有趁著楚國動蕩,先下手為強。撇開上一輩的恩怨情仇,謝景十分清楚,眼下最好的人選就是宸王。

也隻有宸王。

怪不得宸王如此放肆,言官都被惹惱,群情激昂地在朝上勸諫,謝景依舊不聞不問,還稱病躲懶,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穆山顯明白其中關竅後輕輕一笑,將麵前那杯梅間雪一飲而儘。

謝景看著他的動作,心臟都跟著緊繃。

“年關將至,臣腿疾未愈,恐要辜負陛下心意。”他麵色平靜,補充了一句,“此次出征,有一人比臣更合適,陛下,他才是最佳人選。”

謝景眉頭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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