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平時不怎麼在傍晚後出門的父母，牽著她走了很遠的路，帶她去一家有蛋糕的飯館吃晚餐慶生。又在附近熱鬨的街道逛了一小會兒，斥‘巨資’給她買了個胡桃夾子小玩具，又帶她一起回家。
因為回的時間比預計遲，小小的淩月歌已經開始犯困。
父親就提議抄比較近的小道回家，卻沒想到那條路最後成了他們一家的死亡之路。
走的是平時沒什麼人經過的小路。
偏偏那天，恰好撞見穆子玥在附近的秘密研究所出事。被他抓進去當藥人做實驗的一群人意外出逃，最後全被擊殺在那無人的曠野。
還能認出，那些被他底下的人殺死的發瘋人員，原本都是附近村鎮的居民。
很久以前就失蹤了。
他們一家三口的蹤跡，最終被發現。
那時候的穆子玥才隻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行事風格卻已經格外狠戾。
淩月歌至今都還記得他那天晚上，居高臨下，無情又森冷的笑容。
“真可憐啊。”他像個沒血沒心的惡人，嘲諷道，“我最喜歡就是看見你們這群下賤的子民，對我磕頭跪拜求饒的樣子，百看不厭。”
“當然，我更喜歡看你們絕望的表情。”
說完，他便無情吩咐身邊人：“殺了，然後和那些屍體一起處理乾淨。”
不管淩月歌和她的父母如何求饒都沒用。
小小年紀，手無縛雞之力的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父母在自己麵前無情倒下。最後，那把沾著他們血的刀，捅向了她。
屍體最後被丟下高崖。
淩月歌以為自己死了，卻沒想到在昏死過去後，又奇跡地睜開了眼睛。
或許是運氣好。
那名衛兵見她是小孩很脆弱，輕易就會死去，隻捅了她兩刀甚至沒捅到要害。而把她扔下去時，她的身體正好撞到那對屍體上，就這樣意外活了下來。
淩月歌被扔下來時雙眼不小心戳中底下的斷枝，被戳瞎了一隻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哪來的毅力，可能是失去父母的怨恨，想要為他們報仇的心理，讓她在重傷後還活了下來。她沒有回到原來的地方，流落到其他村鎮。
期間，有遇到幫助她的好心人。
也有遇見想欺負她的。而她的力量，似乎在那晚之後開始得到蛻變。精神力提前許多孩子發育成型，力量也是格外的強大，所以才能在孤苦無依的日子裡保全性命。
雖然，她後來從彆人口中得知她是可怕又凶惡的E型。
但那段時日裡，她一直都認為這股力量是冥冥中護佑著她的父母給她的禮物，要用來報仇。所以她很克製，沒有放縱E型天性製造麻煩，隻希望能找到報仇機會。
多年後，她意外遇見了沈廷煜。
準確來說，是這個男人不知通過什麼方式找到了她，並且知道她一直想要向穆子玥報仇。
“想要能夠光明正大接觸王室成員，你就需要先通過惡塔的考驗。”
“無一例外。”
沈廷煜也是E型。
他教給了她E型在外麵世界需要學會的生存方式，給她安排進入惡塔的機會。甚至像一個預知者，告訴她在不久的未來，惡塔收押E型的某層牢獄會發生意外。
隻要她能在那個時候給出良好的表現，就有機會離開。
甚至，獲得進入軍學院的名額。
淩月歌當時
並不是很信任同為E型的沈廷煜，哪怕他已經是帝國的重要軍官。
隻是在外輾轉多年，遲遲找不到機會的她已經等不及了，隻能選擇接受沈廷煜的幫助，賭這一次的機會。好在，她並沒有信錯人，沈廷煜也沒有騙她，他和穆子玥之間確實也有怨仇。
尤其穆子玥，瘋了一樣想找各種機會給他使絆子。
淩月歌為了向穆子玥和縱容他做這些事的蘇雅報複，對自己也下了狠手。
穆子玥當年見到她，她還是個長發及腰，柔弱且有著黃綠色眼睛的孩子。為了不讓他有認出她的一絲可能，她改變了自己的外在形象，甚至在決心進入惡塔前狠下心把另一隻眼睛也戳瞎。
隨後在沈廷煜暗中的幫助與介紹下，重新裝上一雙——隻要她不提，就不會有人看得出來的義眼。徹底改變自己虹膜的顏色，背景變得普通又清白，乾淨得讓穆子玥找不到一絲錯。
原本，沈廷煜給她的建議是混入軍部，逐漸攀爬。
但中間她又意外得到了機會，因為知道穆子羽也在搶人，穆子玥在她還沒畢業前就聯係了她，希望她能加入金翼營。
這麼好的橄欖枝，她不可能不接。
而後又恰好在畢業時候，他身邊那位女助理被他處死，他就開始了對她的試用。
淩月歌時刻謹記沈廷煜的那句話。
“穆子玥喜歡可以為他做事為他完成任務不擇手段，像一個無情機器人且聽話的‘狗’。”
蟄伏的日子不好過。
一旦有什麼讓穆子玥不順心，就會挨打。就像之前他被徐清然揍了，她為了守著‘帝國規矩’沒有第一時間過去幫助他，事後被他關起來抽了許多鞭子，飽受淩虐。
但又因為她表現得乖順，會主動認錯，抓住他心理表現出能夠讓他感到滿足與信任的模樣。甚至不惜一切，哪怕出賣自己的身體成為他需要的紓解對象，她都能夠忍下。
對E型來說，情緒是最薄弱的東西。
於大部分女孩而言極為重要的貞潔，在她眼裡是可以為了達成目的而出賣的工具。不痛不癢，不會讓她感到有任何的心態變化。
有了這一切的前提，穆子玥逐漸對她越來越信任。
或許將她視作一般好哄的女人，也對自己魅力稍有自信，在她幾度漂亮地替他完成交代任務後，逐漸賦予她更多的輔佐權。
現在，穆子玥失蹤那麼多天。
作為知曉沈廷煜徐清然與他仇怨的人，猜想他多半是回不來了。於是，在他不在期間，從工作人員手裡獲得處理總務部事務大半權力的淩月歌，找了機會，將她這段時間搜出的證據，還有和穆子玥相關的機密全放了出來。
把這些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工作人員，泄憤般全都殺死。
哪怕要被關進惡塔或是處刑而死都沒關係。
隻希望她臨死前，能從聽見穆子玥確認死亡的消息。
“……聽起來，你們E型裡的瘋子還挺多。”
“和你們相比，我段位還是低了點。”
徐清然坐在飛往銀星的飛行器，正在和沈廷煜通話。
開完會後，他看見了鋪天蓋地的新聞。
整個東城軍區的人都在瘋狂討論，哪怕他想不知道這麼震撼的消息都難。包括在穆子玥總務部開殺的淩月歌，他當初發現她去了金翼還給穆子玥做事時小小驚訝了一下，但沒有什麼意見。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更何況淩月歌本來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他們畢業後的交流就越來越少，對她的事情和工作情況就不太了解。直到今天事情曝光，才驚覺她的所作所為都有背後原因。
他看見新聞那瞬間，就想起很早之前，沈廷煜在穆子玥那裡有個給他‘通風報信’的人。
於是便給他撥了通訊，和正在回往金翼的他聊起這件事。沈廷煜肯定了淩月歌的身份，並向他解釋了事件的經過，聽得他一陣唏噓。
甚至還覺得可惜：“我還是太善良了。⒅_[]⒅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當初就應該多虐一虐穆子玥，才把他交給你的。”
通訊器對麵一陣沉默。
倆人安靜地聽著對方淺淺的呼吸，片刻後，徐清然才問他：“嗯，現在鬨出這些事，你回去之後打算怎麼辦？”
“你現在是直接回金翼總部嗎？”
沈廷煜溫聲回答：“沒有。”
“我會直接去王宮。”
徐清然聽完，瞬間了然。
彎了彎眼睛輕輕笑著，又想起新聞裡的音頻：“那段錄音……是怎麼回事？”
“放出來的話，你的身份可能就要瞞不住了？”
他記得，沈廷煜挺不喜歡來著。
沈廷煜靜默半晌，歎了口氣。
先回答了他的疑問：“那也是戚盛雪藏在桃花樹下的秘密之一。”
當年，戚盛雪是正在各種研究所輾轉參與各種工作的實習生。
那時候去的地方恰好是帝國官方，由王宮底下直接管理的藥物研究院。那天穆子玥過來巡察，不知做了什麼，導致某工作室的數據不小心泄露。
讓工作人員發現他們研究的，要用來謀害穆明瑞的藥物。
蘇雅和穆子玥帶人來滅口時，戚盛雪恰好正在工作室之間的暗閣裡清點東西，逃過一劫。但外麵發生的事被她錄了下來，但因為害怕和擔心連累家人，根本不敢交出去。
隻能連同沈芊凝的秘密，一起埋藏起來。
沈廷煜把音頻給了淩月歌，主要是讓她看情況使用，必要時候可以成為扳倒穆子玥和蘇雅的證據。雖然不想讓帝國的人民發現他另一個隱藏身份，但在大事麵前，稍微犧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說著，沈廷煜像是開玩笑般道：“隻要我不承認，就沒人拿我有辦法。”
徐清然嗯哼一聲認可。
又聽他問：“你呢？現在準備做什麼？”
頓了頓，又道：“……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徐清然聽著他低沉但語調柔和的嗓音，忍俊不禁：“你這樣問我，總讓我有一種我懷了的錯覺。”
沈廷煜：“……”
徐清然：“沒什麼不舒服，開完會時候吵了我幾下，我隨便應付後又讓係統把它屏蔽了。”
“哎，這聽起來更像了。”
沈廷煜：“……”
沈大將掛掉了通訊。
然後手機給他發了一個，一隻白色小熊氣噗噗抱胸的動圖。
徐清然被他可愛到了。
打字回複：“準備去銀星，開一場直播。”
外麵的世界這麼熱鬨，他們天龍可不能認輸啊。
於是，在線上所有人都在大吵大鬨，為各種瓜而震驚時，徐清然開了直播。
這種時候上網的人特彆多，所以直播一開馬上就有無數收到消息提醒的網友，順手點了進來。
沒有在直播畫麵裡，見到徐清然。
拍攝角度似乎在很高的地方，直接縮小了畫麵裡的所有建築，但可收錄範圍又更廣了。
入眼所見，是成片的廢墟。
嚴格來說可以稱是一座廢城。年紀大一點點的人或許會對景物感到有些熟悉，年輕一輩的，倒是毫無概念。
紛紛在問：
【這是哪裡？】
【看起來好破舊哦，是真實場景嗎？】
【聽說小瘋子回太月星了，會不會是南洲那裡某處的風景啊？新收回來的受災區？】
【有可能，畢竟這種場景難得沒有一點魔鬼族的痕跡。】
【真的耶！雖然說那裡現在好像是白天，但連彩漆一樣的斑駁痕跡都沒有，乾淨得過分！】
【我就說一眼看去怎麼覺得有些違和，原來是因為這點！】
直播的人拿著他的器材，三百六十度把整座城掃了一遍，給觀眾們看。
他似乎就站在城市的中心最高的地方，領著他們把遠遠的景物山河都收進眼底。這裡多年沒有住人，沒有工業運行，空氣都格外乾淨，百公裡外的雪山都能清晰看清。
【……嘶，我總覺得那座山好眼熟啊，好像在書裡見過？】
【你彆說！！我想起來了！這不是地理書上說的，天龍銀星的那座‘神山’嗎？！古時候人們祭拜的山，山頂常年積雪！】
【怎麼可能啊……銀星早就被魔鬼大軍占領，就算天龍現在好起來了，想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搶回銀星基本不可能吧？那個地方多大啊。】
對地理學識稍微有了解，以及沒怎麼見過的那批網友，在公屏上吵了起來。
直到鏡頭轉向了主播，那個漂亮有氣質的棕發男生。
高處的強風將他柔軟的微卷發吹得胡亂搖擺，卻絲毫不顯狼狽，反而給鏡頭裡的他添了一絲說不上的野性。
徐清然就跟沒看到彈幕的爭吵一樣，揚著嘴角對鏡頭招手，問：“猜猜這裡是哪裡？”
一秒鐘，他就先自己先點頭說了：“沒錯，真聰明，這裡就是DR天龍係，銀星的那座銀龍城。”
彈幕：……
——主播，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回答呢，請給觀眾一個互動的體驗感好不好？
下一瞬，忽然開始震驚。
——什麼？再說一遍這是哪裡？！
徐清然站在龍頭上，眺望著整座城。
它們現在雖然還是荒廢繚亂的狼藉狀態，但他仿佛已經可以看見，這座城重現繁華的未來。
他彎了彎眼睛，再次側頭看向飄在和他視線同水平的小行星。
笑道：“對，我把它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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