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這要求不過分, 古來當場拿出手機發了個信息給吳記瑟，又問道：“您孫子叫什麼名？”
“叫王君歸。”老太太歪了歪頭, 感慨道：“我來之前他也有十八了……”
“那現在是上大學了啊。”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他高考考得不行，我托人讓他去學技術。”
古來就這麼在深夜無人的小巷和一個老太太鬼聊起家常，王子看到這一幕嘴角不住抽搐, 他想說些什麼，又完全說不出來，最後隻能把自己憋得難受。
等到那老太太開始問古來有沒有對象時，後者才把手機轉過來給她看。
上麵是一個年輕人的視頻，也許是因為剛要入睡，身上還穿著睡衣，頭發也亂糟糟的，有些茫然地對著鏡頭說：“你……撿到了我的錢包？”
古來不知道吳記瑟是用了什麼借口, 他倒是很淡定的點了點頭，又在老太太那懇求的目光中走到了稍微明亮點的路燈下，蹲下說道：“對，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了, 我現在在外地，你把錢包裡的東西跟我說一下，我確定是你的, 就給你寄過去。”
王君歸遲疑地看著他, 啊了一聲, 好半晌才說道：“警察不是說你是撿到我錢包的人嗎？”
“這不是為了再確定下嘛。”古來好脾氣的笑了笑。
“嗯……裡麵有我們全家的照片, 上麵是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我，你可能認不出來，那個時候我才三歲……還有我兩張銀行卡，五百塊錢，一張公交卡……錢你可以留著，我隻要照片就行。”
古來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把你地址跟我說下吧。”
因為古來是被警察給介紹來的，王君歸也沒懷疑，直接報出了自己的住址，那裡和老太太給的地方不太一樣。
“胖了胖了……”
老太太在一旁抹了抹眼淚，她已經是鬼了，哭出來的也不是透明的淚水，而是血淚，被她抹了滿臉，更顯的猙獰。
但她嘴角是翹著的，頗為欣慰地說：“胖了就好。”
古來朝她那裡看著：“還有要跟他說的話嗎？”
老太太搖了搖頭。
古來便對著王君歸說：“你奶奶讓我告訴你，要好好吃飯，注意身體，彆感冒了。”
王君歸瞪大了眼睛，“奶奶？你在說什麼，我奶奶早就……等等，你見到我奶奶了！她怎麼樣了！？你是不是在雅參村？我能不能和奶奶說兩句話？”
他也不等古來回答，聲音急切而哽咽道：“奶奶，奶奶你還好嗎？我是小寶，我現在過得可好了！我每天都有按時吃飯，我長高了三厘米，去年自己開了家飯店……奶奶，你快點回來好不好？小寶給你做飯……我們每天都能吃到肉了，再也不用去菜市場撿爛菜葉，爸爸媽媽和爺爺也在那嗎？奶奶……小寶好想你……你不要陪著他們好不好？小寶隻有你了……”
老太太的臉並不能被電子設備照到，她自己也不想讓孫子看到這副模樣，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柔軟的笑意，卻不在哭泣，反而讓古來關上視頻。
“謝謝你啊年輕人，我家小寶過得很好，我也就放心裡。”她抬手將懷中的人參遞了過去，原本渾濁的雙眼顯得極為清明，她和藹地笑著：“來，把這個拿著，我幫你們出去。”
古來站起來，伸手接過，人參不重，碰上去有些陰涼，但也處在能夠忍受的範圍內。
老太太撐著腿一步步地走向原本飄在空中的白色燈籠裡。
她的背脊佝僂，步履蹣跚，走起路的時候顫顫巍巍，燈籠一盞盞的爆開，粘液鋪滿了整條巷子，但老太太這邊毫發無傷，到了巷口時還朝他們招了招手。
“過來吧。”
古來看著牆壁，那些原本很厲害的腐蝕粘液沒有了效用，這也讓能夠放心的走在上麵。
“往前走，不要回頭。”老太太那難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參是要吃鬼的。”
她話音剛落，從脖頸處便冒出陣陣青筋，植物的根須從她的眼眶裡伸了出來，紅白的眼球被彈飛出去。
“哎呦，真是心急的娃……”老太太那沒有牙齒的嘴巴動了動，最終幽幽歎了口氣。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很多東西，小時候的淘氣，長大後的叛逆，不聽父母安排，執意要嫁給一個窮小子，他們兩個人私奔離開，從一貧如洗奮鬥到現在，有了車有了房，有了孩子，還有了孫子。
如果……沒有雅參村的那次廟會，他們一家是最普通而幸福的家庭，如同千千萬萬的縮影一樣。
“唉……”她搖了搖頭，脖頸處的裂痕越來越深，眨眼間便斷開了，“我好恨啊……”
老太太從脖子的斷口處流出了大量的血，鋪滿了整個巷口。
“好恨啊……”
從她那邊傳來的怨恨越來越深，鬼氣森森，連帶著周圍的環境也越來越冷，阿茴呼了口氣，嘴裡冒出一股白煙。
她直接拽著古來和王子的胳膊往前跑去，古來一愣，也跟著跑了起來。
王子慢了一拍，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隻見那從脖子裡長出的根須把老太太原本就很乾癟的身體幾乎吸乾，但那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燈，僅剩的頭顱咬在最大的根莖上，即使下巴被崩斷也沒鬆口。
不知道為什麼，王子總覺得老太太其實是在笑。
“彆回頭！”古來嗬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