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山石的會和很順利, 從他那裡也得到了一些關於古來所不知道的消息。
“閻王死了。”他山石平靜的說：“這個地方不會再有閻王出現。”
“十殿閻王全都死了？”
“隻有一個閻王。”他山石豎起一根手指，“是唯一的一個，現在他死了。”
古來靜靜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死掉的閻王早就已經投胎轉世, 現在他是個十歲的孩子，根據預言，閻王要在最近這段時間從現世死亡, 最後重新回歸地獄，成為這一屆主宰。”
“有人不會願意。”
“沒錯，所以現在高層那邊分成了兩派, 一派想要殺死閻王，一派想要保護他。讓他活過十歲, 隻有超過了十歲閻王才不會覺醒力量，成為這地獄的主人。”
古來看向他山石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這一點的？”
“抱歉，我暫時不能說。”他山石低垂著眉眼，誠懇道：“因為一些事情, 我遇到了某個人, 那個人不希望我將他的存在透露給其他的玩家, 我答應了他，並且我欠他一個人情，所以……你不要再問了。”
看來他山石也有自己的奇遇。
古來點頭表示明白，“就最後一個問題。”
他山石抬眼。
“那個人可信嗎？”古來擔憂地問道。
“我認為可信。”他山石沉聲道。
“那就好。”古來笑了笑, 就真的不再問了，把這件事情就此略過。
古來相信他山石對於自己的經曆有著最基本的判斷, 既然他說可信，那麼古來便當做是可信的了。
接著古來便把自己這邊從星象得到的消息也告訴了他，他山石聽完之後, 想了想，道：“半真半假。”
“是的。”古來也沒有瞞他，“我也是這麼想的，他說的未必全是假的，但是也不能否認是故意隱瞞了一部分事實。”
“至少他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要看阿椒。”
古來意有所指的笑道：“他可是主角啊。”
作為一個被界主選中的主角，古來不相信星象會故意忽略，“我大概記下了所有的直播間，這裡麵沒有阿茴和郎月星。”
“你覺得可能嗎？就算不想找阿茴，但郎月星可是一直和他關係不錯的，比起去找幾乎毫無對話的你，尋找郎月星不是更符合常理嗎？”
“嗯。”他山石點了點頭，“你覺得他是某人故意派到我們麵前，想要引導我們去做某些事情？”
“不清楚，不知道。”古來搖頭，“雖然他是我們遇到的第一個玩家，但現在一切還隻是初步判斷，在對方沒有真正露出馬腳之前，我不可能和你直接肯定，以此來誤導你。”
“不算誤導。”他山石斟酌著語言，“你的猜測一直都很正確。”
“也會有出錯的時候。”古來認真道：“我希望你隻是將這句話當成一個參考，而不是準確答案。”
他山石又笑了一聲，他靠在椅背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攪弄著手中的咖啡，作為一直表現沉穩的男人，他的這種樣子，令古來有些擔心。
這處咖啡館是他們在第三層的商業區隨便找的一家，從進來時，裡麵人就很少，他山石要了一杯黑咖啡，喝了一口後，麵色平淡地問道：“你對地獄有什麼看法？”
他問的問題有些奇怪，古來沒有立刻回答。
他山石又組織著語言，“地獄應該是懲戒的地方，可是現在，這裡已經變成了罪人們的樂園……”
這不是他山石。
古來立刻警覺起來，他山石的性格沉穩，他與阿茴一樣，皆是寡言的性格，即使有疑問，也不可能會這麼直白的問了出來，更彆提語氣中的惆悵。
惆悵……
這種感覺，古來就沒從他山石那裡感受過。
他抿著嘴唇，試探性地說道：“你還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我是一名老師吧？”
他山石點了點頭。
“我是一名曆史老師。”古來微笑，他敲了下桌子，逐漸調高了些許的聲音，”我大學的畢業論文，寫的就是關於民俗方麵的傳說，生老病死，是老百姓最關心的事情，而這四個字，都離不開閻王和地獄。”
“有信了西方教派的，會認為自己的死後應該上天堂，惡人將下地獄，他們將一切歸於天上的神明，不管自己努力做了什麼，都要說一句感謝上帝。”
他山石繼續點頭，但是他的雙眼卻透出了些許的茫然。
是個文化程度不高的家夥。
古來心中這麼想著，麵上越發不動聲色，因為不知道這人會不會傷害他山石，所以他的想法還是比較偏向溫和的引導。
“你覺得呢？你喜歡現在的地獄？”
“不。”他山石皺緊眉，“我不喜歡。”
明白了。
古來當即的改口，“我覺得地獄這個東西本來就不應該存在，他們理應要從現代社會去消失。”
他山石動作一頓，重複道：“消失？”
“傳說是順應著時代的發展，任何民俗的開端都與當時的時代環境密不可分，現在的地獄已經不合如今的社會，就比如……”古來想了想，“第二層的剪刀地獄。”
“你現在能夠想象出，現在還有人，會因為給寡婦介紹了新的對象而被關在地獄中受刑嗎？”
“彆說是現在，就算是幾百年以前，就已經有皇帝明令寡婦改嫁，不準守寡，為的就是在戰爭過後，能夠快速補充缺失的人口。現代的社會沒有這些繁文縟節，不過，不管是寡婦還是寡夫，他們都是一個人，在喪失了另一半之後，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這時候，結婚的人沒事，反倒是媒婆要受刑，哪裡有這種可笑的事情？”
他山石沉默著，似是在思考這件事情，古來便又加了把火，“第十二層的舂臼地獄，也很奇怪不是嗎？如果是糟蹋糧食，浪隨意浪費也要被打入地獄，放入臼內舂殺，那麼，全國的人口估計有一半要來地獄，地獄裡管的了這麼多人嗎？”
古代能夠成為國教的宗教其實都是為了統治者服務，他們所宣揚的理想，大多都是順應皇帝的意思，佛也好道也好，想要讓各自的理念流傳下去，都要去儘量的討統治者的歡心。
佛教在某個時間段的教義為修來世，意為今生受苦，來世享福，這樣的教義是處在大部分人饑寒交迫的情況下，隻有這樣，底層的老百姓才不會想到反抗，所有人都將期望放到了虛無縹緲的來世，那麼今生如何，根本無足輕重。
道教在某個時間修的是清靜無為，何為清靜？何為無為？簡單來說，就是不管不看不聽不問，找個深山老林貓著，什麼時候亂世結束，明君出現，再從老林中出來。
不過這樣的教義也很快就被改變，佛教道教均要入世救人，不管來世還是今生，都要靠著自己的努力過上好日子。
地獄也是如此，以前用來恐嚇那些會犯罪的人，現在則全部變成了罪人的樂園，完全喪失了他們應該有的職責。
“要把眼界放的寬一點，以前的民俗大多都是糟粕，即使有些有意思的傳統，但是再一深入，各個都是要吃人的。”
“我個人雖然喜歡曆史，但卻不覺得一定要以傳播民俗文化為榮，讓所有的人繼續待在這個糟粕裡麵，該改的就一定要改。”
“地獄也是一樣，我所謂的消失，並不是將整個地獄否定，而是把舊的地獄推翻，建立新的地獄。”
……我到底在說什麼東西？
古來看著神情越發嚴肅的他山石，腦袋都開始成了一團漿糊，他開啟了許久沒有用過的技能——胡言亂語，結果越說越囉嗦，直接職業病犯了。
“抱歉，我好像說的太多了。”
古來乾咳了一聲，“你就當我是在胡說，彆往心裡去。”
“不、你這不是胡說，而且你也沒說錯。”他山石打斷道：”……這個地獄確實應該消失。”
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我要不要推薦他看幾本馬列？
古來的思緒開始飄遠，這個世界上有嗎？要不推薦他看曆史書吧。
“以史為鑒，說的倒是好聽，但真正能做到的沒有幾個。”他山石冷哼了一聲，“不管再過多少年，都一定會有人繼續重複同樣的錯誤！”
這位是個活了很久的老人家啊……
古來想了想，道：“……您說的對。”
“當然有信仰也是一件好事，人隻要有了信仰就有了追求，很多底層的老百姓會把精神寄托在信仰上，就是因為生活太苦，他們隻有在宗教這裡才能得到慰藉。”
“所以民間的野教也層出不窮，我倒是希望那些有宗教信仰的人不要去打擾彆人，這樣就……”
古來的話沒有說完，就聽見砰的一聲，他山石的頭直接砸在了桌麵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你沒事吧？”古來被嚇了一跳，趕緊走過去看，“還好嗎？”
他輕輕晃了兩下，他山石沒有任何反應，再看向四周，也無人回應，古來想著，便明白過來，恐怕是那個控製他山石的人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