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未婚夫,我去吧”,沈致聽得出來,是牧馳野的聲音。
病房內一下子空了許多,沈致舔舔乾澀的唇瓣,費力睜開了眼。
入目是大片的白,頭頂的白熾燈亮得刺眼,沈致烏黑的瞳仁沁出淚滴緩和。
“小致,你醒啦?”守在床邊的夏軒驚喜道。
沈致點點頭,要坐起來,夏軒按下沈致將床頭調高,沈致的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
包紮過的裴聿風端著水過來,“小致,潤潤嗓子。”
沈致抿了口水,搖搖頭沒有再繼續。
“小致,對不起,這次是我連累了你”,裴聿風滿懷歉意道。
G家對銘心工作室抄襲風波實施反製,銘心工作室收到了衝擊,夏銘浩不甘心銘心毀於一旦,派裴聿風去找替罪羊。
張啟升是夏銘浩附庸,仰人鼻息,對於夏銘浩無理的要求隻能接受。
張啟升想找夏銘浩要個說法,被沈致的來電打斷,他在十二年前醉酒駕駛撞死一對夫妻,花了三十萬和家屬打成和解,獲得減刑的機會。
沈致他知道,背後是牧馳野他惹不起,他不敢賭沈致手裡是否掌握了證據再次提起訴訟。
被迫答應了和沈致見麵。
所有的一切都在張啟升開車出來時,見到沈致和裴聿風交談甚歡的場麵戛然而止。
他們認識?他們會不會聯合一起就是為了再次把自己送進監獄,張啟升多年的牢獄生活回想起來就讓人膽寒,恐懼和憤怒交織,張啟升想都不想開車撞了過去。
牧馳野繳完費回來,裴聿風殷勤地照顧沈致,神情溫柔似水,看得讓人牙酸。
牧馳野腳踩著軍靴,落在地板的聲音沉悶發重,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氣氛和諧的兩人,視線深邃勾刻沈致的輪廓。
“出去”,牧馳野拎了把椅子橫在沈致和裴聿風中間,眼神沒有離開沈致,聲音淬冰含霜,不肖想也知道說的是誰。
裴聿風沒有動,沈致和牧馳野的事他也了解過,沈致年紀小希望找個有錢的另一半並沒有什麼錯。
與他們覺得沈致貪心不同,恰恰相反,裴聿風認為這更多的是牧馳野的錯。
不喜歡就明確拒絕,而不是打著為沈致好的名義糾糾纏纏,最後用一句我隻把你當弟弟敷衍過去,說裴聿風偏袒也好,裴聿風從始至終認為是牧馳野沒有做出正確的行為。
才導致現在的局麵。
夏軒走到裴聿風身邊,“警察那邊來人調查,你作為知情者現在最好儘快過去,時間已經等得夠久了。”
這讓裴聿風有了不得不離開的理由,裴聿風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語氣卻堅定:“小致,等我回來,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說完不敢看沈致的反應,急色匆匆地離開。
夏軒轉頭去看沈致的表情,茫然無措,夏軒的心沉了沉跟著裴聿風出了病房,將空間留給牧馳野。
原劇情中裴聿風為了報複對沈致隻是利用,缺愛的孩子勾勾手指就會傾儘全力付出一切,裴聿風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沈致有些懵。
脫離原劇情的劇情失控,並不是一個好信號。
沈致怔怔地望著門口,昨晚主角受的模棱兩可的話足夠叫他心驚膽戰,現在又增添了個裴聿風。
“這麼舍不得?分開一會兒都受不了”,牧馳野拖拽著椅子,刮蹭著地板發出刺耳的噪音。
沈致斂目不語。
這番抗拒的姿態叫牧馳野窩火,跟彆人有說有笑,跟自己就無話可談?
“為什麼救裴聿風?有PTSD你還衝上去”,這是牧
馳野最為不解的地方。
監控他看了,沈致當時堪稱冷靜,動作幾乎不亞於專業的救援團隊,迅速撲倒裴聿風,不顧生命危險去車禍將人帶出來。
沈致不是看身價有選擇的救人嗎?牧馳野不理解沈致為什麼沉著冷靜救了裴聿風跟張啟升。
牧馳野不可避免地想到是因為沈致喜歡裴聿風,喜歡到可以豁出性命,這個認知讓牧馳野的心都被攥起來,泵不出一滴血液。
苦得他舌根發麻。
這不公平,無言的憤怒充斥著他的胸膛,一呼一吸之間滿是戾氣,眉眼盤踞的傷疤在此刻化為實質,兩人撕裂成兩半。
沈致咬上唇瓣,用力研磨直至變得醴豔鮮紅,緊張的小動作暴露他的不平靜。
沈致在父母遭遇車禍去世後,演練了無數次在車禍救人的場景,每一次他都做得無比完美。
可是他再也沒有機會去救自己的父母。
牧馳野是他救的第一個人,沈致看到車身著火時頭暈目眩,但他想到的不是害怕。
是救人,他要把人救出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萬幸沈致救下來牧馳野,沈致昏過去的那一刻也救活了自己。
沈致蘇醒後就一直待在牧馳野身邊,看著他救下的生命,沈致感到無比安心。
如果他這輩子都能夠跟牧馳野待在一起就好了,沈致想,那他這輩子都不會被無力拯救父母的噩夢纏繞,新的生命永遠帶著他蓬勃向上。
可是,另一個當事人不願意,他不想帶著一個負累。
他灑脫肆意,在極限挑戰中享受著與大自然的親密,沒有人可以作為束縛他的鎖鏈,為了自由他甘願放棄生命。
這樣一來,沈致用恩情製作的枷鎖全然無效。
再一次生死徘徊時沈致想通了,他應該學會放手,這樣不僅是對牧馳野還是對自己,都是負責的表現。
“跟你沒關係”,斷就斷乾淨,沒有溫情滋養的沈致向來心狠。
沈致撩起眼皮,眸子褪去了天真,殘忍得可怕:“牧馳野,我同意放棄跟你的婚約。”
牧馳野被哽住。
“因為裴聿風?”牧
馳野聲線壓得很低,似乎在克製著什麼,晦澀難言的聲調將人的心狠狠抓住,發出脆弱的爭鳴。
沈致沒有回答,權當默認。沈致不在乎過程,隻要結果。
那口氣堵在牧馳野的胸口盤桓,血液在他身體裡肆意奔騰,牙關咯吱咯吱作響。
牧馳野“騰”地站起身,身後的椅子踉蹌倒地,碰撞地板發出巨大的響聲。
牧馳野漆黑幽沉的眼睛如同染了墨汁,沉甸甸壓在心頭。
“他到底有什麼好?讓你為他這樣做,不惜拋棄你唾手可得的利益”,牧馳野不懂也不理解。
“沈致,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沈致的靜默激化了牧馳野心中的怒氣,口不擇言道:“一個破設計師,能賺多少錢?夠養活你嗎?你以後難道要跟著他租房子擠地鐵,他身上加起來都沒有我隨手送你小禮物值錢!”
牧馳野快要氣瘋了,他想不通裴聿風有哪點值得沈致這樣付出。
沈致身上大片傷痕血跡都紮得他的眼疼。
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牧馳野覺得沈致傻透了。
“牧馳野,你說嘲笑彆人是最低劣的事。”
沈致音色很涼,像是被山澗水洗滌過一樣,洇著淡淡的寒氣。
沈致目光純然澄澈,毫不避諱直視牧馳野被怒火充斥的眸子。
“所以牧馳野,你現在在做什麼?”
牧馳野渾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僵硬得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