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阿裡修亞”的雷獸在起初,是不屑於食人的。

之所以是“不屑”,那麼前提就是“有人類這種食物”而出現。

它與尋常的魔獸不一樣,它出生在東部地區的一座高山之上,那裡有它的父親、母親與妹妹,這雷獸族群統禦著附近的眾多生靈。更遠處的東邊就是呼嘯的風和雪,可怖的狂風常年籠罩於那邊的土地,那是【高塔之王】迭卡拉庇安的地盤。

雖然鄰居很可怕,但由於那位以暴虐高傲聞名的魔神在某種意義上是個宅男,不愛出門,所以威脅性也就大大降低了不少。所以在自家這個地區,大部分時候都是阿裡修亞的父親說了算的。

那頭年長的老虎是一頭強大的魔獸,實力已經超過了一些弱小的魔神……所以附近無人敢隨意招惹魔獸與它的家族。

至於阿裡修亞的母親則是父親的妹妹,它們這個族群的傳統就是成年後親族結合,以此誕生出下一代的一公一母雷獸。

——請不要拿人類的倫理觀來評判此事,據說最初定下規矩的那位魔獸先祖,是為了防止自己的力量外泄才用血骨演化出自己的妻子。

阿裡修亞在很小的時候,與妹妹一起在草地上嬉戲打鬨、翻滾著捉弄彼此,如果不出意外,它會走上父輩的道路——成長、統治與繁衍。

附近的人類臣民也長年恐懼著雷獸家族,因為食人的血祭傳統在數百年前就被定下,這是此地的“規矩”,弱小的人類螻蟻早已將恐懼刻入心底。

如果可以,誰想將自己的女兒或者孫子供奉出去,成為區區野獸的腹中之物?

如果可以,誰願意與自己的愛人生死彆離,眼睜睜地看著他化作一灘肉泥殘渣?

如果可以,誰願意看見彆人拿著自己父親的頭蓋骨,在裡麵盛滿熱騰騰的鮮血,被供奉給殺人的凶手來飲用揮霍?

痛啊……心痛啊!

你們雷獸注重家庭,有著親情的紐帶……我們人類就沒有嗎?我們的情感就不是情感了嗎?

我們願意為你去打獵,願意去捕殺彆的獵物,願意種植莊稼、釀造酒水、跟其他部族做交易,發展此地的文明與經濟,年年都舉行盛大的祭典來進獻你和你的家族,以此感激你們這些年來的庇護。

但是……你們拒絕了。

於是,這些人類終於絕望地明白了一件事,他們殘暴的老虎主君,隻是單純地想要吃人罷了。

他們忍耐著,謀劃著,煎熬著,試圖將這長達數百年一切的暴虐篇章終結於血泊——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的血。

其實,雷獸這種魔獸是可以吃彆的食物的,鬆果可以吃,魚肉也可以吃。它的腸胃消化功能非常強大,畢竟太弱的話,可是沒辦法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下來的。

但是人類在這些老虎的眼裡與植物、魚蝦、野豬也沒什麼區彆。

既然如此,那麼人也可以吃。雷獸們是如此認為的。

這個故事到了這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

要出意外了。

數年前,在阿裡修亞即將成年之際,一位不速之客造訪了故鄉的土地。

……那是一位成年的夜叉。

夜叉這一族在大陸上的諸多種族裡也十分古怪,他們天生族人稀少,但每一個都是戰鬥好手,生來就是為了戰鬥那樣。

由於這一族早年太過於好戰,以至於仇家太多了,幼崽死了一茬又一茬。而且還有許多非人的強者約定好,今後看一個夜叉殺一個夜叉!

為了避免全族集體領便當,因此夜叉的先祖被迫決定讓族人分散而居,如今他們散落在提瓦特大陸的各地,很多魔獸或者魔神終其一生也許都見不到一個夜叉。

這位夜叉受了很重的傷,是路過的人類漁民將她打撈起來,醫治好後藏在自己等人的居住地。

今天藏在甲的家,明天藏在乙的地窖,明天藏在丁的密道裡……最終居然真的躲過了外界的追兵。也可能是追兵顧忌著此地的雷獸統治者,因此退去了。

此地的人類將為數不多的食物、最好的藥材都供奉給那位夜叉,而夜叉也是在病愈後詢問他們需要什麼。

這裡的人隻有一個心願,一個延綿了數百年、浸透著血與淚水的複仇心願。

那天晚上,阿裡修亞就見識到了這份心願——當一位成年的、因為曾受過此地人類恩德、滿懷怒火的夜叉,在操縱起奔流的江河來淹沒山頭時,是怎樣的威勢。

“夜叉!你瘋了?竟然為了區區的人類螻蟻就與我刀劍相向!”

“數月前,是我出麵庇護了你——”

巨大的老虎振翅飛起,駕馭雷電,奔走於高空之中,它的怒吼隨著雷聲而出,震動山林。

但隻見那夜叉提槍,踏浪而上,恐怖詭譎的儺麵下一雙渾濁的紅眸幾乎宛若洪浪之色。

那夜叉開口,麵具下傳來一位蒼老的、沙啞的中老年女性嗓音。

“庇護我?未必見得。你隻是厭惡其他勢力的侵犯罷了。再加上我那時已傷愈得七七八八,你自詡沒有太多勝算,便不想招惹我……”

“但我受此地人族的恩義多日……”

“當替他人——斷此深仇!”

在高空中雙方交戰的下方,那些臉上、身體上用親人與自己鮮血勾勒出刺青刻印的人類戰士們高唱著粗獷原始的戰歌,口中呼喚著那位夜叉的名字,衝向了雷獸家族所在的高山與它的那些野獸眷屬們的所在地。

他們要去剿滅那些欺壓了自己等人與先祖數百年的惡獸,哪怕戰死了也絕不後悔。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最終,阿裡修亞的雙親隕落在那場戰鬥中,夜叉本人也受了不輕的傷,但她依舊提著滴血的尖槍,一步步地走向了擠在山崖邊上的兩頭年輕雷獸。

周圍的人類們也幾乎各個帶傷,打著火把,緩緩地隨著夜叉走了過來,一同包圍住了這兩頭被逼到山崖上的雷獸幼崽。

“最後兩隻。”年老的夜叉平淡又冷酷地說,“……血債血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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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過。

——在這夜叉仇人的眼中,我也不過是食物這種級彆的弱者嗎!

在她身後,一位打著火把的中年戰士沒了一條手臂,但也隻是胡亂地包紮了一下,火光照著他斑駁的麵孔陰晴不定。

“血債血償。”那人重複了一遍。

於是,這句話像是帶著某種病毒的秘語,在周圍的人群之中傳播起來。他們有的失去了眼睛,有的斷了腿,有的渾身裹著浸透鮮血的紗布,但所有人都在重複著那句話。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啊!!”

那些等待很多年後終於到來的死亡威脅齊齊作響,聲浪衝天而起,那無情的夜叉舉槍,刺出,一槍挾持萬民之願,誓要將惡獸的血脈斬殺於此。

但是……

是阿裡修亞的妹妹救了他。

那是一頭天生就具備風屬性的、天賦極佳的雷獸,在它們的家族,公雷獸擅長雷元素,母雷獸擅長風元素,這是天生注定之事。

在阿裡修亞看來,妹妹從小就懂事乖巧,吃飯不挑食,說吃人就吃人,跟嫌三嫌四的自己就不一樣。

在阿裡修亞看來是非常好的妹妹,在人類臣民們看來,是該死的、詛咒的惡獸幼崽!

替他擋下那致命一槍的妹妹在死前凝聚出此生所有的風元素力,吹起前所未見的狂風,以至於連夜叉本人都被吹飛出去,更彆提周圍被吹下山崖摔死的圍觀之人……然後那頭母雷獸,用儘畢生之力將自己的哥哥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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