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東薇爾城的閣樓裡,篝火邊上,褪色者詢問鬥篷女巫:“梅琳娜,你先前說過,你用自己的力量幫助了那位還尚且不是【癲火之王】的褪色者前輩。是這樣嗎?”

梅琳娜點點頭,沒有吱聲,隻是用僅存的左眼安安靜靜地望著褪色者,仿佛想從她臉上看出答案來。

果不其然,褪色者追問:“那你能用同樣的能力來幫助我嗎?”

“……我不會再為任何人做指引了。”梅琳娜沉默片刻後方才回答道,“黃金樹已經被癲火焚毀,世界的眾生皆在痛苦中死去,融為灰燼……犯下這樣大的罪孽,我已經沒有那份資質和能力再為彆人做指引。”

見她堅持原則,褪色者也輕輕歎了口氣,不再強求。

她先前那樣說也隻是一個試探,想看看梅琳娜的態度。

隻是試一試,反正又不會虧錢,對吧。

萬一梅琳娜真的願意幫助自己呢,萬一她提供出一種新的變強方法呢,褪色者豈不是賺到了?

見到談話陷入僵局(在旁人看來),梅琳娜突然詢問:“塔尼斯特,你先前說……這次是菈妮閣下在召喚你們回來?”

“對啊,也是她告訴了我——癲火已經燒穿交界地的這件殘酷事實。我想當麵向她詢問一些事情,怎麼了梅琳娜。”

梅琳娜略微頷首:“如今局勢已經糜爛至此,既然你們打算拜訪她,恰好我也想向菈妮閣下征求意見……不如我與你們暫且走一趟吧。”

說是這麼說,梅琳娜還是眼巴巴地看著她們,像是褪色者但凡表達出一點拒絕同行的態度,她就會識趣地打包走人那樣。

怎麼感覺跟被火燒過尾巴毛的可憐流浪貓似的。

“行啊,來啊,一起走啊,我們去問問神奇海螺……說錯,是神奇的菈妮吧!”

褪色者當然不會拒絕這個臨時加入的旅伴,就好像她不會拒絕彆的貓對自己投懷送抱這件事。

拜托,那可是貓貓誒!

況且在這茫茫的末日世界中增加一個旅伴,多一個人說說話也是極好的。

…………

……

翌日,在經過短暫休整之後,三人翻過了城堡廢墟,沿著狹長的道路一路向北進入了利耶尼亞地區。

人們都說“近鄉情更怯”,然而褪色者已經辨認不出這是自己家鄉的模樣了。

一切都與記憶中那個湖中國度不一樣了。

大片的湖水和沼澤已經被蒸發乾淨,無數厚實的灰燼填埋住了湖泊的凹陷坑洞,灰燼“平原”的高度甚至與道路的高度持平、堆積如山。

她隻覺得陌生又悲涼,放眼望去隻有一座又一座連綿起伏的灰燼山坡,看不真切遠方的一切。

但無論如何,在一起旅行了將近五天後,於深夜之際,一行三人終於抵達了昔日的卡利亞王室所居住的城堡附近。

而仰起頭的褪色者也終於在這灰蒙蒙的夜空雲霧中,終於瞥見了熟悉且模

糊的幾顆星星與一輪暗月。

等等!

暗月?!

她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抬頭看向遠方。果然,在不遠處的城堡廢墟中,那具坐在殘垣斷壁上的等身大小魔女人偶神明正等待著她們的到來。

“夜安。我的客人們。”

菈妮如此說道。

這位新晉女神的聲音清冷沉靜,如同月光照在人的心靈上。

儘管隻是坐在一麵高高的斷壁磚石之上,但是菈妮作為如今交界地正統且唯一的真神,哪怕身材嬌小,是個人偶,膚色淡藍,擁有了四隻手臂……但是那種威猛又沉澱的氣質是萬萬做不了假的!

對於這位女神的突然現身,三人的反應都各不相同。

褪色者倒是很好奇這位寫信者的意圖,也沒有什麼遮掩的盯著對方一個勁猛瞅,也沒有所謂的對於神明的過度崇拜情緒。

梅琳娜則是默默地轉過了臉去,似乎不願意與如今的菈妮對上視線……哪怕一開始是她自己說要一起來找人的。

倒是年幼的少女托莉娜也一言不發,稚嫩麵龐上是不與年齡相符的沉重疲倦感。

眼看著這三位女士組隊旅行的奇怪組合,菈妮也覺得頗為有趣,因此帽簷底下那張隸屬於靈魂的半虛幻女人麵孔勾了勾唇角,主動向她們之中的一人說道:“梅琳娜,好久不見了。”

“那並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往事,菈妮閣下。我們都被那個褪色者的偽善麵孔所欺騙。”梅琳娜格外冷漠地回答道。但這份漠然並不是針對神明本身。

“是嗎?我倒不這麼認為。雖然那位【癲火之王】最終沒有走上‘群星律法’的道路,也拒絕了我的婚約……”菈妮若無其事地說出了貌似很大的八卦,“但是單純從一位合作夥伴的角度來說,他幾乎合格了。”

滿心都是對癲王殺意的梅琳娜頓時如同炸毛的貓一樣,一下子警覺起來,嚴肅地質問:“菈妮閣下,你懷揣著這份恩情——是打算要報答那位【癲火之王】嗎?”

“梅琳娜,人類從來都是並非黑白分明的生靈。我亦如此。”

說話不慌不忙的人偶女神依舊是氣質優雅、冷靜自持,她的雙手合十,另外兩隻手則是交握著放在小腹之上。

“他的確幫助我走過坎坷的漫長前路,我菈妮,永遠銘記這份喜悅與恩情。”

說到這裡,菈妮停頓了幾秒,隸屬於人偶的僵硬麵孔也變得威嚴無比,四周的空氣溫度直直下跌,地麵最表層的灰燼上開始自然而然地急速結霜……

“但是,我一人的恩怨情感與交界地所有生靈的命運重量是不能等同相比的——他既然選擇成為【癲火之王】,犯下了毀滅眾生的重罪,必然要受到懲罰。縱使是我,也不會因為一己私欲而阻攔你的複仇。”

說到這裡,暗月的女神發自內心地歎息:“我不是你的敵人,梅琳娜。”

“……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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