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把本是凡俗的鐵器,如今卻伴隨著褪色者走過漫長的、將近兩千年的非凡人生。

而它自身也早已成為了傳奇的武器。

但縱使是再傳奇的刀劍,作為武器,生來的命運便是為了斬殺什麼東西。

如今,褪色者這位主人誠心邀請它並肩戰鬥到最後一刻,這怎麼能夠讓比鄰能夠抑製住沸騰的戰意呢?

它不再思考“是否會折斷”

“是否能戰勝強敵”等問題……武器不需要思考,隻需要隨著主人的意誌,切開前方一切的阻攔就足夠了。

如此獻祭之下,這位【白銀之王】的位格不斷地攀升,一路向上突破,突破了“真神”的程度,最終抵達到像是【無上意誌】這種大神的級彆。

【無上意誌】早已意識到這家夥做了什麼,可無法阻攔對方的法相凝聚。

事到如今,雙方沒什麼好說的了——勝者通吃!敗者食塵!

黑色烈日開始急速坍塌,向著中間凝聚起來,最終,原本雄渾可怖的恒星的體型化作為了相對先前十分渺小的一個“黑點”。

但那黑色毫無光澤,宛若黑洞在坍塌,吸收著外界的一切光線和質量。

這個狀態下的【無上意誌】危險程度比先前的烈日狀態更強!

祂是要把褪色者乃至周圍的一切星辰和世界都“吸”進去,徹底碾碎這些東西!

褪色者當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提瓦特世界“被吃掉”,因此她不再猶豫,推動著這個宇宙星光法相,向祂揮出了凝聚著自己此生所有力量的一刀!

這一刻,法相那頂天立地的虛幻身軀表麵開始浮現出一個個交界地文字,那是……人的名字。

死去的,眾生之名。

成千上萬,密密麻麻的亡者之名儘數亮起,就好像千萬人在這一刻同時睜眼,凝視著那顆黑點。

——【交界地之王】是要背負整個世界眾生骨灰的王者。

這句話,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形容。

但褪色者是真的做到了。

冥冥之中,她感覺有一隻柔弱的小手悄悄地摁在了自己的刀柄上,那應該是孩童的手。

然後,男人的手,女人的手,年輕人的,老人的,人類的,異族的爪子……在過往那些被【無上意誌】所奴役、被壓迫的歲月裡,死去的眾生在這一刻似乎都同樣握住了這把刀。

最後,是一隻殘破的、體表如碎裂瓷器般遍布裂痕的女人之手。

那似乎是……瑪莉卡的手。

褪色者愣了一下,但現在,這一刀已經不再完全是她的意誌,而是更多人,更多死者的意誌,共同推動著他們世界的新王,向著過往的仇敵揮下那一刀!

褪色者確信,自己以後不會再揮出這樣完美,毫無遺憾的一刀。

同時,她的內心與過往的

一切苦難,是真正地釋然和解了。

刀鋒與黑點終於撞擊在一起。

宇宙依舊如死寂如過往的無數個日子。

然後,無儘的光淹沒了兩者。

…………

……

就在摩拉克斯決定違背天理的意誌采取某些行動,忽然間,他隻感覺自己心口沒由來的一痛。

這感覺令他神色大變,險些維持不住自己的習慣性沉穩神色,更糟糕的是——他注意到在七神中同樣與褪色者關係最好的友人溫迪也在幾乎在同一時刻露出了心有餘悸的驚恐神情。

“她要死了。”

溫迪毫無征兆地說。

這不是開玩笑。而是同為風屬性魔神的直覺。

“……”

天理沉默了片刻,終於不再阻撓他們,轉身消失在天空島裡。可是此刻,也不需要七神再出去支援了。

摩拉克斯呆呆地扭頭看向巴巴托斯,像是希望這個吟遊詩人隻是如平時那樣頑皮地開個玩笑。

但令人失望的是,溫迪卻默默低下頭,從腰間取下自己隨身的豎琴,輕聲地回答道:“我的朋友,風的神明……不應當死在外麵那種‘無風之地’。”

他的手指輕輕撥動了琴弦,下一秒,美麗卻又低沉的曲調從琴弦中流淌而出。

——溫迪正如他當年所承諾的那樣,總有一日,會為褪色者演奏所謂的“高天之歌”來指引她歸家的方向。

那歌曲他準備了很多年,修修改改,總是不夠滿意。

但在這一刻,溫迪卻彈奏出了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完美樂曲。

與此同時,褪色者隻感覺自己渾身發冷,但是很快她意識到那種寒冷是意識上的,是靈魂深處的。

她的身體並不會感到冷。

因為她已經沒有身體了。

褪色者的星光法相徹底崩潰,就連本體也隻剩下大半截胸膛以上的殘軀,四肢被燃燒殆儘,身體無力地眼看就要飄蕩到宇宙儘頭。這片宇宙裡,隻剩下一片虛無。

我……終於戰勝了困擾交界地很多年的命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菈妮那一邊吧。

其實吧,褪色者如今就算想幫忙,也無能為力了。

她真的非常疲憊。

長久以來一直在為了命運四處奔波的疲憊褪色者,終於意識到,自己無法再繼續堅持前行了。

我就要死了嗎?我的旅程就要這樣停止了嗎?

啊,讓強敵本體的一半為我陪葬,這種結局好像也不錯啊。

隻是死在了家門口……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啊。

然而這個時候,眼看就要在真空環境下飄走的身體褪色者忽然隱約“聽”到某種樂曲。

她驚訝地略微睜大了藍黃相間的黯淡眼睛。

那歌曲美妙動人,是褪色者從未聽過的動人心弦之聲,仿佛直接穿透了她千瘡百孔的靈魂,就像是溫暖的泉水流淌而過,令褪色者完全放鬆了下來。

她被那樂曲

引導著,

飛向了自己的目的地。

溫迪,

你小子……倒是沒有辜負我和弗雷赫特的厚望,居然真的成為如此出色的吟遊詩人了。

你如今大概是可以自稱為“全體瓦特最好的吟遊詩人”了吧?

這就是所謂的“高天之歌”嗎?

褪色者眯著眼睛,心滿意足地想到。

也許是如今的褪色者的外表太過慘烈,也有可能是天理認為油儘燈枯的殘軀已經無法再起什麼風浪了,為了避免進一步激怒已經是危險暴怒狀態的摩拉克斯和其餘七神聯合造反……這一回,褪色者倒是順利的穿過了那道“門”進入了這個世界。

稀薄的空氣瞬間包裹住褪色者的殘軀。

風,吹來了。

鮮血從每一個皮膚毛孔裡迅速滲出,然而就算在這不斷向下墜落摔的過程中,褪色者這剩下的大半截殘軀還在不斷的燃燒,與空氣摩擦生出金紅色的火焰。

她的黑色長發早已斷裂,沾血的黏在臉上,狼狽無比。

一縷熟悉的金褐色金光脫離了她正在燃燒的右臂皮膚,褪色者在不斷下墜的狂風中勉強睜開眼,看見是小摩那擔憂至極、想要抓住她卻又無能為力的樣子。

“啊……摩拉克斯,你的禮物也……太好笑了吧。”

以先前抵達【大神】的力量和經驗來看,褪色者終於看穿了“小摩”的本質是什麼。

是情感。

摩拉克斯將自己心底最柔軟、最活潑的那一絲情感抽出,加入神力,做成了這小小的禮物。

他先前送出禮物時的確是與自己進行了切割,以防止被禁忌知識所汙染。

但當小摩回來時,就是褪色者解決掉禁忌知識這個問題的時候。那個時候,摩拉克斯會回收已經變得無害的小摩,與褪色者共享旅途中的愉快和見聞……

既然知道小摩最終會與摩拉克斯重新合二為一,褪色者也隻能用這種方法向朋友留言。

“摩拉克斯。”褪色者滿臉是血地問它,“我……是不是超帥?”

小摩渾身都在顫抖,張嘴,卻隻能說出簡單的語氣詞:“啊……”

褪色者終於笑了,她能夠感覺到死亡正在重新追上自己。

她本來以為自己有很多話想對這些朋友說的。但是當真的回來以後,褪色者卻隻覺得心滿意足。

足夠了。

小龍飛舞在她身邊,試圖挽回那些急速燃燒、化作灰燼的血肉,卻總是被灰燼撲了一臉,顯得非常委屈焦急。

褪色者有點看不下去了,當即硬著心腸嗬斥道:“摩拉克斯,對於你我而言,生死離彆不過是小事!不要露出這樣傷痛的表情!這不是【璃月帝君】應當有的情感!”

年幼的龍茫然地看著她,似乎很想問褪色者到底是怎麼從自己身上看出傷痛的神情。

然而褪色者沒空搭理它了,低頭對手中那宛若燒傷、瘢痕累累的長刀比鄰說道:“重回此地,我反而有預感,恐怕你的使命還沒完成……去做

你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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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褪色者不顧哀鳴起來的刀劍,用最後的幾根指頭用力一拋,那神兵就化作流光落入凡間,消失不見了。

時間快到了。褪色者忽然明悟。

也許是為了寬慰友人的心情,褪色者此刻反而釋然地笑著對那小小的龍說道:“摩拉克斯,你是千岩的神明,倘若他日行走在璃月山巒之間,忽有強風拂麵——便是我來看你了!”

此時褪色者的最後這點軀體也燃燒殆儘,隻剩下脖頸以上那黑發散亂、怒目圓睜一顆大好頭顱尚且殘留:“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幫助你成為七神執政,你答應給我的那個未完成空白契約?”

小龍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但還是連連點頭。

褪色者凝視著它,倏然說:“彆忘了我!彆讓磨損帶走關於我的記憶!”

“隻有這樣,我才能……”

——在死後,繼續保佑你們。

然而褪色者的這句話注定是無法說完了,她自脖子向上開始迅速燃燒,燒毀了口舌,直至頭頂。

在烈焰與灰燼之中,褪色者再也說不出話來。

透過火焰的視野,她那雙黯淡的眼睛開始無法逆轉的崩解,化作灰燼,但褪色者的視線始終注視著這片陌生又熟悉的天空。

到底……在看什麼呢?

這雙黯淡的眼睛……倒映著褪色者過往整個人生旅程的所有光輝。

哈哈,此生足矣!!!

最終她的最後一點殘軀化作了一縷清風,徹底消散在天地間。

至此。

提瓦特的那一縷變革之風從此日夜吹拂著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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