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畫麵產生了變化,“自己”似乎是將一塊銘刻著許多不認識名字

的特殊磚塊鄭重其事地放置在城牆的空缺上,視線一直注視著它,直到它成為了這片建築的一員。

還有的時候,“自己”坐在某根粗大堅固的樹乾上,眺望著城市上空中無數宵燈升起,看不清麵容的友人們四散著坐在附近,無數生靈的祈福和心願彙聚向高天與大海……

但在這些光怪陸離的變化記憶演化到最後,變成了一段支離破碎的往事。

——渾濁的洪水在山下奔湧,充斥著怨念與孽力的惡獸掀起滔天的水浪,非人的巨大怪物在踏浪咆哮,但“自己”的手……最終卻死死握住了一個蒼老的,屬於人類男子的手。

然後,鮮血從底下的汙水中湧出,染紅了兩人的手。

褪色者隻覺得頭暈目眩,但她的腦海中那翻湧沸騰的記憶依舊回蕩起某個陌生又熟悉的嗓音:

【“你會,你會一直注視著我們嗎?你會看著我的孩子,孫子,後代們……直到更久遠的未來嗎?”】

時間似乎停頓了一瞬間,下一刻,讓阿褪感到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她聽見了一個聲音。

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不同於如今的沒心沒肺,而是更加沉穩、更加……哀傷的聲音。

【“當然啊,這是我們之間的契約——我跟你,我跟□□之間的最初約定。”】

於是,那瀕死之人似乎滿意了。

【“真好……長生的□□,漫長的時光裡有你們的陪伴,真好啊……”】

“阿褪!”

熒的聲音忽然在褪色者耳畔炸開,如同驚雷一樣喚醒了她的神智。

“啊!啊啊啊?發生什麼了?!”

猛然睜眼的褪色者慌慌張張地東張西望,發現無論是熒還是派蒙,甚至於鐘離都很關切地圍在自己身邊。

而她如今,是躺在地上的。

褪色者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如今突然支棱著坐起來的模樣,一時間居然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突然躺在地上了。

派蒙滿臉擔憂:“阿褪,你剛才一直不說話,我們喊你也沒聽到。看起來像是走神了……然後突然‘嗷!’的一聲就躺在地上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就想吃點溜溜梅。”

褪色者隨口回答,不過這種不靠譜的答案倒也很符合她的人設,因此大家聽來反而都有點被安撫到的感覺。

此時幾人聽見了附近傳來迅捷的腳步聲,轉眼間,一個千岩軍的三人巡邏小組成員就靠了過來。

“女士,您沒事吧?中暑了嗎?需要幫忙嗎?”為首的年輕士兵蹲下身,他皮膚黝黑,但神色關切地詢問。

原本一直沉默觀察著一切的鐘離忽然說:“這位小哥難道是……東坊宋裁縫家的次子?”

那位宋組長一扭頭,頓時驚喜地說:“是——鐘離叔叔!”

“……在下也就虛長你幾歲而已。”鐘離無奈地回答,旋即跟這幾位巡邏士兵解釋了幾句,然後又蹲下身詢問褪色者是否要下山去休息一下。

“可能是中暑了吧。”他言辭懇切地說,“阿褪,天衡山就在這兒,不會跑的,你下次再來登山也沒關係。我和熒先上去完成七七小朋友的委托……”

但是褪色者還是搖搖頭:“不礙事的,我剛才隻是被曬得有點幻覺罷了,吃點東西就好了。”

“這樣啊……”鐘離目光閃爍地注視著她,“也好,不過我和熒都會好好看住你的。”

對於朋友們的好意,褪色者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因此點頭答應了。

巡邏三人組的士兵們確認這位爬山爬到一半就中暑昏迷倒地的柔弱外鄉人遊客真的不需要下山幫助後,便向他們告辭。

為首的組長小宋說:“鐘離叔叔,您的朋友就麻煩您看顧好。如果有需要,喊一聲巡邏或者站崗的弟兄,大家都能幫助您與您的朋友。”

“沒問題,多謝各位了。”鐘離點頭致謝。

小宋那黝黑又飽經風吹日曬的年輕麵孔露出了有點青澀的笑容:“您客氣了,這是我們千岩軍的職責所在而已。”

等注視著三人離開繼續巡邏,派蒙才小聲嘀咕:“鐘離先生真是人脈好廣啊……”

連隨便一個路上巡邏的小兵都互相認識!

褪色者和熒這回都心服口服地點頭。鐘離本人則是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本事罷了。”

然後他扭頭看向褪色者:“阿褪,你現在休息得如何,還能繼續爬山嗎?”

褪色者鏗鏘有力地回答:“不行!我頭暈,還腿軟!”

鐘離懵了:“啊?”

剛才叫你下山休息你又不去——而且頭暈腿軟就算了,怎麼說得那麼理直氣壯的?

褪色者抬頭看向站在一旁撐著一把大傘、替自己默默遮擋陽光的金發少女,有些撒嬌意味地說:“熒,接下來這段路你背我上山好不好?”

熒:“……”

熒看看自己隸屬於萌妹少女的嬌小玲瓏身高,再看看褪色者那超過一米八的個頭……如果自己背人的話,阿褪的小腿都可能會耷拉在地上吧?

金發少女陷入了尷尬的沉思。

“如果,阿褪你本人不介意的話,”鐘離忽然主動開口道,“在下可否毛遂自薦……背你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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