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崩壞之路(二十一) 纏狐……(2 / 2)

他少見的有一些擔心,卻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

胡十七在這裡住了多年,一定交了很多朋友,這些朋友,一定和他很合得來,所以,胡十七今天沒有來找他,是正常的。

一雙小手從身後伸過來,抱住明萊的長袖,折玉奶聲奶氣地道:“父親,你在看什麼?”

明萊道:“我在等人。”

“等人?是爹嗎?”

明萊搖搖頭,他低下頭:“折玉餓了?”

折玉晃了晃明萊的長袖:“父親,我們來捉迷藏好不好?”

明萊:“那折玉可要藏好了。”

折玉連忙放開明萊的袖子,邁著小短腿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父親,你閉眼沒有?”

明萊閉上眼睛:“好了嗎?折玉。”

房間裡窸窸窣窣好一陣,折玉悶悶的聲音傳來:“父親,我好了!”

明萊睜開眼,悶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桌子底下,向衣櫃走去。

“抓到你了。”

明萊打開衣櫃,沒看到折玉,他佯裝失望:“原來折玉不在這裡啊。”

明萊把衣櫃合上,轉向拔步床走去:“是不是在床上呢?”

拔步床上當然沒有折玉,明萊把房間找了一圈,喃喃自語:“也不在屏風後麵,難道……是在桌子底下?”

桌子底下的折玉連忙轉換地方,然而剛要把衣櫃關上,明萊就把他抱了出來。

“抓到了!”

折玉被父親抱進懷裡,也咯咯笑起來。

“在玩什麼遊戲?”

聽到千重的聲音,明萊把折玉放下來,牽起孩子的手向千重走去。

千重唇邊帶笑,他一身的風塵仆仆,好像剛從哪裡回來一樣。

“事情辦完了?”

明萊問,他很少過問千重的事,反正不管什麼事都跟青城山有關。

明萊沒有感到不舒服或者其他,跟賀蘭雪有仇的是他,總不能讓千重也跟青城山反目成仇。

“辦完了。”

千重微微低頭,吻了明萊一下,然後把折玉抱起來。

“折玉剛剛跟父親在玩什麼遊戲?”

折玉道:“在玩捉迷藏。”

“是折玉贏了,還是父親贏了?”

“是父親贏了。”

一家三口下樓用完午飯,明萊跟千重收拾好東西,準備動身回竹山。

馬車就停在客棧門前,明萊看了眼不遠處熱鬨的街道,抬腳走上馬車。

千重帶著孩子在他後麵上車,一家三口坐下,外麵的車夫揚起鞭子,車輪滾滾前進。

“怎麼了?”

千重看出明萊有心事,問道。

明萊搖頭,他輕輕靠在千重的肩上,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對千重的依賴。

千重把他抱進懷裡,低聲地道:“彆怕,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竹山接連下了許多天的雨,連綿的細雨讓遠處山峰蒙上了一層霧氣,仿佛置身於水墨畫中世界一般。

明萊咳嗽了許久都不見好,他把這歸咎於自己時間快到的原因,與近日連綿的細雨無關。

他把窗戶關上,轉身,把剩下的半碗藥喝完,回到床上。

在雨聲中睡去,醒來耳邊還是雨聲。

明萊撐著手臂正要起來,一雙手把他扶起,靠坐在床頭。

“折玉呢?”

千重給明萊披上外衣,又掖了掖被角,他道:“睡著了。”

明萊這才發現屋裡點了燈籠,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千重端起一碗湯,輕聲地道:“先喝點湯。”

明萊抬手想接過來,千重:“我喂你。”

安靜地用完晚飯,千重起身離開,半個時辰後,他帶著一身水汽回來。

明萊看著燭光照映下俊美得一塌糊塗的千重,他的烏發散開,衣襟鬆鬆垮垮,狹長的鳳眼,漫不經心的表情,這一瞬間,明萊以為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個陌生人。

但怎麼可能是陌生人呢?

他們相愛了四年,他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他們一起隱居,每□□夕相對,對對方再熟悉不過。

千重注意到了明萊的異樣,他坐到床邊,抬起手,拇指輕撫明萊漂亮的眼睛。

這雙漂亮的眼睛,比世間最美的昆侖玉還要耀眼,讓他不由自主的心動,迷戀、臣服。

他違背了自己的本能,甚至背叛了一切,曾經他想過讓一切回歸正軌,但最終還是放不下、舍不得。

他也不全是迷戀這雙眼睛、這張臉,更讓他迷戀的,是這副皮囊底下耀眼的靈魂。

與其說明萊開始享受這種事情,不如說,明萊開始學著怎麼享受這種事情。

他跟千重的次數並不頻繁,除了一開始的那段時間,兩個人在這方麵都很克製。

千重今天又有事離開,明萊抱著折玉,坐在窗前看雨。

雨越下越大了,明明一開始隻是連綿細雨。

“父親。”

“嗯?”

“爹什麼時候回來呀?”

“吃晚飯的時候,你就能看見他了。”

“真的嗎?”

“真的。”

“父親。”

“怎麼了?”

“我的風車不轉了。”

*

青城山到處張燈結彩,燈火熠熠,仿佛星海連成一片,美得恍若仙境。

藏鹿峰,弟子們正在大殿上掛紅綢,忙上忙下。

““囍”字貼中間一點,對對對,就是這裡。”

“大師兄,你看這裡還要掛嗎?”

“三師兄,我這樣貼對嗎?”

雙手捧著紅綢的幾位弟子看著麵前掛滿紅綢的大殿,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

“掌教真的要娶素焉師姐嗎?”

“你這是在說什麼話,我們現在掛紅綢,不就是因為掌教要娶素焉師姐嗎?”

“可是……之前掌教不是說他已經獻身大道,不會娶妻了嗎?”

“許是……又想娶了?”

青城山要舉辦合籍大典的消息傳得滿天飛,饒是不關注青城山消息的明萊,也從竹山腳下的小鎮聽到了消息。

“賀蘭掌教要娶素焉少宗主,聽說婚期訂在了八月初一。”

“八月初一?那不是還剩半個月?”

“婚事也辦得太急了,你們說,會不會是?”

“會是什麼?”

“會不會是,素焉少宗主她,有了?”

“不可能吧,我聽到的消息,素焉少宗主三年前被人重傷,至今還起不了床呢。”

“真的假的?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這還能有假?三年前,賀蘭掌教被人刺殺那件事你們還記得吧?聽說重傷素焉少宗主的,就是刺殺賀蘭掌教的那個人。”

“瑤光君?”

“什麼瑤光君,就是一個小人!要不是賀蘭掌教,這個小人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快活呢。”

“要是他還在世,得知賀蘭掌教與素焉少宗主要合籍的消息,恐怕會氣瘋。”

言論越來越歪,明萊臉色漠然,他抬手扶緊帷帽,牽著折玉的手,轉身從茶樓離開。

折玉一隻手被父親牽著,另一隻手拿著風車,他抬起頭看明萊。

“父親?”

明萊放慢腳步,低下頭:“折玉想吃什麼?糖人?還是冰糖葫蘆?”

折玉道:“折玉想吃桃酥餅。”

明萊牽著孩子的手,走到賣桃酥餅的鋪子,買了整整一盒。

“不可以多吃知道嗎?”

“折玉知道。”

明萊把孩子的風車收起來,讓孩子拿了一塊桃酥餅,牽著孩子的手回家。

“父親。”

“嗯?”

“是不是爹不回來,你不高興了?”

明萊道:“父親沒有不高興。”

“真的嗎?”

折玉抬起頭,透過帷帽垂下的薄薄長紗,看見了父親的臉。

明萊目光垂下來,神色溫柔,他道:“真的。”

回到竹樓,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一路有燈籠隨著明萊和折玉的步伐而漸漸燃起燈光。整個竹樓變得明亮起來。

明萊把風車還給孩子,自己去廚房做晚飯。

折玉拿著風車,坐在門口吹,吹了一下,風車就自己轉了起來。

沒多久,晚飯做好了,折玉聽到父親叫他的聲音,他起身向裡麵走去。

千重幾天沒有回來,明萊一個人照顧孩子,他在夜深人靜的夜晚,看著遠處的星空,心裡有些許落寞。

千重在做什麼?

他什麼時候才回來?

明萊不想下山,他不是個喜歡熱鬨的人,但孩子不能長時間悶在家裡。

折玉很喜歡去山下逛街,比如花燈節,比如廟會,他喜歡買一些可愛的東西,小兔子燈籠,紅鯉魚燈籠、風箏。

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桃酥餅沒有了,他才會吵著要下山。

明萊例行買了桃酥餅,然後牽著折玉的手逛街。

這個小鎮距離青城山非常遠,也很少有修士到這邊來,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兩天常常有修士在鎮上的客棧落腳。

有人打聽出來消息,說是青城山給全仙門都發了請帖,這些修士,都是趕著去青城山參加合籍大典的。

原來賀蘭雪真的要娶素焉,明萊還以為北境的死會讓這兩人反目成仇,看來這幾天千重要忙的事就是賀蘭雪的合籍大典。

怎麼也是仙門魁首的合籍大典,不辦大一點,說不過去。

不過話說回來,賀蘭雪這個人,在仙門麵前就是守正不阿,大公無私的正人君子,好似一輪潔白無瑕、高高在上的明月,秋霜玉雪,纖塵不染;而私底下,睚眥必報,心性陰沉,十足十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當日他領青城山數百劍修來殺他,並非是要真的親手殺他、或是將他重新關進荒海裡,他的意圖,是逼他自爆身份,然後再給他時間逃跑,好讓素焉前去殺他。

目的有二:

其一是刷素焉好感度,其二便是坐實他光明磊落剛正不阿的性情。

雖然瑤光這個小人逃出了荒海、還要刺殺賀蘭掌教,但被重傷的賀蘭掌教並不追究瑤光的刺殺,隻是想把他重新關回荒海,繼續他的刑罰。

多麼善良、正直、剛正不阿的賀蘭掌教,仙門就需要這樣的人領導。

若賀蘭雪當日真想抓他,以他半步飛升的修為,還輪得到素焉刺他一劍?

就是不知道,心性陰沉的賀蘭雪,跟日漸癲狂的素焉在一起,誰會更快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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