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破命(1 / 2)

瞧他那緊張的樣兒, 女子撲哧一聲笑開了,沒了楚楚,輕愁也下了眉頭, 眼中愉悅與悲色混雜, 脆弱交錯著堅韌,矛盾但卻將她的柔軟顯露無疑。

陸爻卻尷尬了:“你你莫要玩笑,我再給你算一卦。”

“不用了。”婦人凝望, 眸如秋水:“你真不願意呀?”

“你一個姑娘家…”

“不是姑娘了。”

“你一個女子,不可以因心緒低落就這般調戲一個正當壯年的男子。”陸爻有點惱了:“今個是遇上我了,不貪你美色, 要是旁人…你你能不遭罪嗎?”瞪了她一眼, 撇過臉,囔囔地說,“既然你不想再算, 那我就不給你算了, 隻有一話送予你,天無絕人之路, 人世間唯一的不變, 就是變。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理,你應該懂。”

“你不是說我必死無疑嗎?”婦人望著他微微上翹的眼尾,那裡幾根睫毛還挺長。

“我沒說這話,是你自個說的。”陸爻轉過臉正對:“我曾給一人在兩刻內卜了三次掛, 卦象均不同。”

明明剛還挺毛躁,可這會…他眼裡又深幽平靜的像個老僧。婦人淡然一笑:“一卦十金,你確實值。”

那是,陸爻嘴角微微揚起。他這也是第一次給個毫無乾係的人用破命尺卜卦。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走了。”婦人站起身:“我不能把我的不痛快撒在你身上。”

陸爻看著她轉身, 收斂了嘴邊的笑意:“不送。”

婦人深吸,仰首望天,原是想拿錢換幾句好聽的,可偏偏遇上了他,粲然一笑,側身回頭:“你…”欲問他叫什麼名字,隻話到嘴邊又猶豫了。

“還有事?”陸爻正撿銅子準備收破命尺。

目光下落,婦人一步跨回,俯身一把抓了圓扇上的兩枚銅錢,奪了他捏著的那枚,然後快步向不遠處的馬車,這次她再沒回頭。

陸爻都震驚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被搶了三文錢,坐在小板凳上呆看著那人上了馬車,輕撚指間殘留的餘溫與細膩,不禁發笑。馬車離開,他低頭看破命尺,久久輕吐口氣,將尺收起。埋首膝上,繼續困覺,也不知師侄兩口子什麼時候往回?

此刻,辛珊思正在洛香布莊裡看展示的布頭,遇著手感細膩柔軟顏色又合眼的,便拿了跟她姑娘的膚色比一比。

“這塊好,你摸摸。”

黎上依言摸了摸,很軟很細一點不糙:“可以多買些,給你自己也做幾身。”

“這位小哥真是個疼媳婦的。”布莊掌櫃是個風韻十足的婦人,妝容濃烈,鬢邊簪著朵海棠,走起路來那腰肢如春風擺柳,當真是風情萬種。送走老客,她回身讓個夥計去庫房把前兩天剛運來的幾樣料子各拿一匹來。

“招呼不周,還請兩位見諒。”

黎上退到“媳婦”後,辛珊思淺笑:“我想買些料子給孩子做秋衣,您可有推薦。”

掌櫃移目向清俊小哥抱著的小奶娃:“哎呦呦,您就是要給這位姑娘做衣裳吧?”她早有留意,二人不是差錢的主兒。

“啊嗷…”黎久久板著臉,很凶的樣子。辛珊思拿了巾子,給她擦了擦濕·淋淋的小嘴:“發什麼脾氣,見不得旁人比你美嗎?”

掌櫃樂了,很大方:“您這話說得我通身都輕飄飄。”看了眼客人手拿的料子,“您稍等片刻,南江那才運到的料子,有比這還要舒服的,保準您滿意。”

“行。”辛珊思將布頭放到櫃台上:“這布多少錢一尺?”

“二十七文,您買一匹,我給您便宜些。”

“便宜多少?”手裡不差銀子,但辛珊思也不想買貴。

對真心想買的主顧,掌櫃也爽快:“一匹算您九百六十文。這是我能給的最低價了。”坦州城多的是布莊,單東西主街上就有三四十家。他們洛香能在此坐穩,隻靠兩樣,一是貨美二是價實誠。

“可以,麻煩你給我拿兩匹。”

“兩匹有兩匹的價,一千九百文,勻下來比單買一匹少十文錢。”生意做成,掌櫃就高興,見夥計抱著布匹回來,立馬拿起櫃台上的布頭,讓他去取貨,又請客人看料子。

“這兩匹,都是今年南邊新上的,柔軟絲滑,雖剛上身時帶著點微涼,但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辛珊思撚了撚兩匹布,滑也不是太滑,但摸著是真舒服,扭頭讓黎上過來:“你也瞅瞅。”

這還沒招呼完,鋪裡又來客了。掌櫃一見,忙壓著聲說:“您二位先看著,官家上門了。”疾步走出櫃台行禮問候,“今兒吹的什麼風,竟把您給吹來了?有些日子沒見著您了。”

黎上、辛珊思未回頭去瞧上一眼,兩人小聲商量著。

“這兩種料子我瞧著都不錯,各樣來兩匹,然後再買些細棉布。”

“可以。”黎上輕輕拐了下珊思,讓她看閨女。黎久久聽得很認真,小眉頭蹙著像是在想什麼。

沒忍住,辛珊思捏了下她的肉臉,耳朵帶著點身後的敘話。

“辦嫁妝的,你這有什麼好料子理一理,明個午後送去府上,讓我家夫人挑一挑。”

“這麼急?”掌櫃拉著老婦的手:“聽您說要辦嫁妝,奴家還在想趕緊請示了東家,讓南邊再來一批好料子。”

“八月初六的日子,來不及再跑江南了。也不是第一回嫁,料子你就緊庫裡現有的揀。”

一說不是第一回嫁,掌櫃就知道這是要給哪位辦嫁妝了:“成,那奴家一會就去庫房理一理。”

“你忙吧,我還得回去伺候,夫人身邊少不得我。”

“好,奴家送您。”

好一會,掌櫃才回來,未等走到櫃台後就歎起氣,苦笑著小聲抱怨:“貼本半賣半送,還得小心伺候著。可誰叫人是咱們坦州城的這個…”豎起左手大拇指。

黎上見了,立時便清楚了,坦州城的達魯花赤,客烈亦·納海。要了料子,辛珊思又問起彆的:“您這有碎布賣嗎?我要做些小物件。”

“碎布當然有,不過不賣…”掌櫃笑說:“我送您。”八匹料子,鋪裡能掙上一兩銀子,一點碎布她可不敢再收人錢。

將布都搬上驢車,辛珊思給尿了的閨女換了塊尿布,與黎上往酒坊去:“這年頭,女子再嫁已經夠可憐了,沒想連至親都不疼惜。”

聽珊思歎息,黎上懂她並不僅僅是為客烈亦府上將要再嫁的那位,更是為所有被教條禁錮住的女子:“坦州城的達魯花赤,客烈亦·納海,今年三十又五。將要嫁的是他的嫡妹,客烈亦·謠雲。”

“什麼叫嫡妹,謠雲的母親是繼室嗎?”辛珊思撩衣服,喂奶。

黎上將驢車靠邊停下,返過身坐進車廂,關上門壓著聲說:“謠雲的母親是原配,納海是謠雲的庶長兄。謠雲母親成親後,十四年未開懷,求遍名醫,三十三歲高齡才懷上。那時納海已經十一歲。”

“謠雲母親不在了?”

“謠雲母親生產時難產,對這唯一的孩子並不太喜。五年還六年前的,去世了。她去世不久,謠雲的父親也走了。”

“所以讓她嫁的是庶長兄?”

“這個庶長兄…心思可不淺,硬著骨頭迎合了皇帝。”

一點即通,辛珊思輕嗤:“蒙曜他爹是嫡長,皇帝也是庶出。謠雲她娘沒生出嫡子,照那種深宅大院的規矩,納海是有機會被記嫡的,但他拒絕了。皇帝就喜歡他這種身份。”

“對。”黎上可歡喜珊思的機靈勁了,輕刮了下黎久久嫩嫩的小臉,又向上捏了捏她娘腮幫上的軟肉,湊近親了下:“所以納海成了坦州城的達魯花赤。”

“就剛剛那婆子說的話,謠雲二嫁嫁得肯定沒好到哪。”

“這個我暫時不清楚。”

待閨女吃飽了,黎上出車廂趕驢往前又走了會,在醉蓬萊酒坊買了酒引子,沿街看了幾家鋪子,返回停車在醉蓬萊對麵的蓬萊客酒家。

“兩位樓上坐,還是就在大堂用膳?”

“樓…”

“哎呀,緋色姑娘來了,有失遠迎還請海涵。”

辛珊思嘴還張著,看掌櫃迎向一粉紗半蒙麵的女子,不禁發笑,暗歎坦州城到底是離蒙都近些,真真遍地貴人,回頭跟父女兩說:“咱們上樓。”

一家三口往樓梯口,被迎至門外的嫋嫋女子眼神跟隨。跨進門,她目光不移:“郝掌櫃,樓上廂房。”

“是是,您請。”掌櫃諂媚。

到了樓上,女子不要領了,示意他下去忙。

辛珊思才點好菜,就聞一腳步停在了他們廂房外。

小二給斟了茶:“兩位稍等片刻。”轉身拉門,也沒個準備便對上張冷臉,就算那臉甚美,也嚇得他夠嗆,“緋色姑娘,您…”不好意思地回頭看了一眼,“這廂房有客了,小的再給您安排。”

“退下。”緋色站著不動,旁若無人地癡癡盯著低頭逗著小娃的男子。相貌不對,但身影一樣。她沒認錯人,這位就是四年前點了她卻隻觀花苞的人。真好運啊,竟是黎上。

什麼情況,辛珊思瞥了一眼坐在對麵聽久久啊哦的黎大夫,又望向杵門口不動的女子。

小二從旁離開,送單子下樓。黎上抬起頭:“你中的毒我解不了。”

“不可能。”女子凝眉,慢悠悠地說:“你是黎上,怎麼會解不了?”

“多謝抬舉,我亦不過是肉·身凡胎。”黎上端杯小抿了口茶,低頭繼續看女兒。

女子眼裡生淚:“我有銀子,很多銀子…”置於腹前的兩手緊緊扣著,顫著唇道,“求你給我治,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我說了我解不了你的毒。”剛在樓下,黎上就觀過緋色的麵色了。她中毒已深,這些年又疏於練功,除非拿到解藥,不然至多也就明年的事了。

“你不是有銀子就治的嗎?”緋色急了。

這誰傳的謠言?黎上直說:“你的毒好解,但必須要拿到毒方,毒方裡的每一味藥藥量多少都要精確,不然配置不了解藥。你求醫,我不能送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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