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薑程(1 / 2)

“所以你是要回少林?”黎上眼望著前方, 珊思正指著蝴蝶給懷裡的小人兒介紹。沒等到回答,他也不欲再留,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 沒必要強求。點足跳上車廂頂, 看了路。不用回頭,驢車調個頭, 走幾步往東就可以上官道。

上了官道, 辛珊思歎了聲氣:“世事弄人。”溫娘看不到希望,所以選擇了以死來解脫。她死了, 她一直等待的希望卻上門了。

“那女子毒已入骨,看皮色…八成熬不過解毒。”黎上眼底幽暗,薑程失蹤在江湖近十年, 他跟少林還有聯係嗎?

“可即便這樣, 也還有兩成活的希望。”辛珊思用腳晃著窩籃。窩籃裡的黎久久蹬開了搭在身上的布巾,兩眼往起眯。

“她自己放棄了,許也是…不想再拖累薑程。”黎上思慮著:“你知道薑程嗎?”

辛珊思靠著他的背:“正在等你說。”

“薑程兩鬢雖見白,但他尚不及四旬。”黎上不曉他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他出生, 祖父母就出了意外。有道人說他命中帶煞, 故他父親便將他寄養在少林。他算是了一一手帶大的, 七歲留發,十六歲下釋峰山。了一坐上方丈位,江湖人都玩笑,說他是少林的親兒子。”

“這般身份竟也拿熾情無策?”辛珊思凝眉。

“有的。”黎上唇輕輕勾了下:“你忘了我的毒是怎麼解除的?”

逼出的, 辛珊思問:“熾情也是可以被逼出的?”

“不容易, 但也不是不可以。”黎上道:“少林的還一老和尚於醫毒兩道上雖稍遜白前,但肯定知道怎麼把熾情逼出,隻這個損耗有些大。”想將單一的熾情從體內拔除, 需要至少兩位內力渾厚之人。不是誰都有他的福氣,能遇上一個內力高深又願意將一切予他的人。

辛珊思想起方闊的一句話:“少林有少林的規矩。”

“了一很喜薑程,但薑程卻向往四海八方。”黎上目光悠遠:“我相信薑程去求過他師父,但了一…應該也有自己的打算。”

“打算等薑程情絕心死回歸少林。”以這樣的方式,合適嗎?辛珊思不理解:“你覺得他會來找你嗎?”他們的村子現在是急需擴充村民。

“我正想著一事。”黎上回頭看了眼:“久久睡了嗎?”

辛珊思伸脖向前:“睡了。”屁股離車底板,手撐著黎大夫的肩,出了車廂。黎上讓出半邊座:“看之前薑程表現,他好像聽說了我能解熾情。”

“可這件事一界樓還是剛從我這得的準信。”辛珊思將車廂門關起半扇。

“但他又不是很肯定…”黎上斷言:“他不是從一界樓買的信。”那麼問題來了,誰告訴他的?他們離開坦州都快二十日了,在西蜀城待了數日。林家的事鬨得那麼大,此地又離西蜀城這麼點遠,他會不知他們在西蜀城?那他怎沒帶溫娘去西蜀城尋他,還是說他也僅是剛剛得到信?

“他應該是知道信不久…”辛珊思是這麼以為的:“不然肯定會告訴溫娘。那溫娘也不會以那樣的方式結束。”溫娘在求解脫,薑程不可能不知道。知道又想挽留,那他定會不斷地給溫娘輸送希望。

是啊。黎上把驢鞭和韁繩給出,跳下轅座。陸耀祖見了打馬上前:“有事?”

“您回食攤幫我問問,今天有沒有和尚經過他們那裡,亦或有什麼人提到黎上、沁風樓之類的事。”

“好。”

看著陸老爺子跑出十來丈遠,黎上才轉身追驢車。辛珊思還以為他會自己去,見人回來不禁彎唇,遞出隻手,拉他上來。

再坐到轅座,黎上抽走了驢鞭:“方闊現在是不寫話本了,不然你我九成九要進他的話本。”

“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封筆了?”辛珊思對那老禿驢一點好感都無:“你說在你家遭滅門的那本話本裡,武狀元男主會不會也被姑娘退過親?姑娘嫌貧愛富,拋棄了一心對她好的男主,轉頭嫁給了奸商。男主奮發圖強,摘得武狀元,然後上戰場殺敵立功,回頭再鏟除奸商。”

“有可能。”但黎上覺得這個並不合理:“黎家是遭滅門,不是被官家查抄。狀元郎是主角,他的形象理應是非常正派的,但卻暗地使詭計滅了奸商一門,你說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是很明顯嗎?為了銀子。”

“他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

“幫助公主…”不,辛珊思咬住到嘴邊的話,話本是老禿驢寫的,他會寫出個女帝嗎?九成九點九不會。轉眼看向黎大夫,她問:“可能嗎?”

“不知道,但…”黎上斂目:“如果跟戚寧恕勾連的那個人真的是蒙玉靈,那他跟蒙玉靈認識的時間應該在烈赫二十二年。烈赫二十二年,蒙玉靈才十三歲。戚寧恕十一二歲就常隨父外出,二十一歲的他會不可自拔地情陷一個十三歲的女子嗎,還為她去考武科,去戰場去害黎家?

況且蒙玉靈在烈赫二十三年就被蒙元烈指婚給了塔塔爾家的小兒子。烈赫二十四年春,蒙元烈病重,蒙玉靈倉促出嫁。”

“她兒子是什麼時候出生的?”辛珊思有另一想。

“蒙玉靈的兒子,塔塔爾·穆坤吉爾是泰順三年六月初出生的。那時,他的父親已經病得臥床不起。他未滿百日,父親便走了。”黎上知道姍思在想什麼:“也不是沒可能,畢竟蒙玉靈的母親就是用女將思勤拴得死死的。思勤是致仕了,若不致仕,整個太醫院都在她的掌控中。”

戚寧恕是泰順二年九月出征,蒙玉靈的兒子是泰順三年六月初出生的,時間上合得上。辛珊思覺蒙玉靈在嘗過思勤順從的甜頭後,不是沒可能有樣學樣:“你的意思,戚寧恕跟蒙玉靈之間,誰是誰的棋子還不一定?”

黎上彎唇:“把東明生代入,我更趨向戚寧恕在算計蒙玉靈。”

“東明生?”辛珊思不費腦子想了,就聽他說。

“東明生,名朗宴,明生是他的字,精於布棋,又很自以為是,江湖武林未必能滿足他那顆心。”黎上眼裡生了戲謔:“流芳千古,應該才是他的追求。早聞東明生在自家的庭院裡搭了個茅廬,你說他在向往什麼?”

辛珊思脫口:“武侯。”

“對,就是諸葛孔明。我也來編個故事…”昨個在書齋,他亦翻了兩頁話本。黎上想了想,道:“十三四歲的戚寧恕,一回隨父外出,遇上一個…相師。相師說一觀他這麵相,就是海中蛟龍。蛟龍亦稱潛龍,需渡劫才能化身真龍。

戚寧恕把這話牢牢記在了心裡,日複一日,他漸漸躁動。一日,戚父說要去趟蒙都,他立馬就覺命運來了。跟著一道去了蒙都,他見識到了權與貴,心再難平靜。

可天下哪是那麼好奪的?正無頭緒時,聽聞一個公主因誤傷了嫡長皇子母妃被賜死,他立時就覺察到機會。使儘千方百計,在蒙玉靈最困頓的時候兩人遇上了。蒙玉靈急需人手,他再有意無意地表現一番,便成功地吸引了蒙玉靈的目光。

之後退親,考武科,在蒙都與蒙玉靈接觸久了,戚寧恕漸漸發現這個公主遠沒他以為的那般簡單。靈光一閃,生出一計。佯裝癡情於公主,藏於她身後,借勢徐徐圖之。”

“你娘美嗎?”辛珊思覺黎大夫比方闊會寫話本。

黎上把臉杵到她眼前,餘光留意著前路,帶著點囂張地問:“你覺得呢?”

“肯定是美的,不然哪能生出這麼俊的兒子?”辛珊思推開他的臉,把韁繩塞他手裡:“你剛說的,比戚寧恕對一個十三歲的蒙人姑娘一見鐘情又死心塌地,來得更合理。”

“另,他該十分清楚即便他摘得武狀元,跟蒙人公主也是沒可能的。”黎上以為戚寧恕不是傻子,不會為個明知得不到的女人舍生忘死。

辛珊思凝神細想:“十一二歲就隨父外出…戚父常在外跑,該認識不少人吧?”

“戚家也要再查一查。”黎上以為,戚家的消沉很可能隻是做給外人看的表象。

驢車跑了六七裡路,陸耀祖才返回:“花了三十文。昨個中午有個老和尚經過,經描述應該就是方闊,但他沒跟薑程說話。倒是今天早午,幾個商客歇腳的時候提到了你上沁風樓討要診金的事兒。”

“這麼巧?”辛珊思問:“咱們會不會是被人盯上了?先讓薑程打入到我們之中,然後暗裡聯係他。”不是沒可能,方闊、孤山可都是少林人。“噝…方闊是沒認出薑程,還是認出了沒認?”

“處理了林家,我們在西蜀城留了幾日。方闊也在西蜀城留了幾天嗎?他昨天到的南馮莊路口…”黎上在想,薑程在南馮莊路口支攤的事會不會也是米掌櫃告訴的方闊?可既去到了食攤,他又因何沒認薑程?

方闊不是沒認薑程,是還不到時候認。現在他正站在薑程家的院外,低頭看路道上的車軲轆印,白眉緊擰著,老眼裡有傷痛。看了足足百息,他才挪動腳往院門去。

院門雖關著,但裡麵沒插閂。輕輕一推,門就開了。院裡靜悄悄,他走到廚房見著那口盛著血水的缸,慢慢撚起佛珠。移步往堂屋,堂屋的門大敞著。

方闊正要進入,薑程走出裡間,神色晦暗,麵上的紋路都好像深了不少。他似沒看見門外的人一樣,拉了兩條板凳擺放好,將堂屋門卸下,搭在板凳上。再回裡間,把換上新衣的妻子屍身抱出,小心地安置在門板上。設桌,點上香。

待這一切都妥當了,他才轉過身麵對門外人。

對視幾息,方闊見他不吭聲,豎手念叨:“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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