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 見麵(1 / 2)

要去見小少爺了…程餘粱掩臉的手不自覺地下落摸向自己鼓囊的襟口, 其實在來這前他就做好準備了。

尺劍將桌和板凳搬上牛車,一行往荀家屯去。路上沒說什麼話, 他們都很安靜, 抵家時已過戌正。在院門口,坐車上的幾人下車。尺劍趕牛繞往後門。

黎久久睡了,黎上還未歇正在翻老藥典, 聽到外頭來動靜,他老藥典也不放下起身出屋。

“可算回來了。”辛珊思笑著跟在黎大夫後,隻她沒想到這麼晚了竟還有客上門。

雙目微斂, 黎上看著那個從黑暗中走來的老漢,一模糊的身影自他記憶深處奔湧而來。

見到黎上的第一眼, 程餘粱就確定了,他就是黎家大爺黎冉升的兒子,再忍不住, 老淚縱橫,巍巍顫顫地走上前兩腿一彎跪到地,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程曄也紅了眼,跟著跪下了。

程餘粱…黎上篤定, 跪在他身前的老漢就是黎家最大一支商隊的大管事程餘粱。經查,那支滿載貨物的商隊在黎家出事後,於隴西一帶被劫。商隊護衛全部橫屍荒野, 隻大管事程餘粱與其子程曄不在其中。這也是黎家七支商隊下場最慘烈的一支。

其餘六支,黎家出事時, 有兩支在坦州休整。另四支在外的商隊,在聽聞黎家沒了後,不是就地分了貨款散了就是遇襲不抵抗。那些商隊人員的去向,一界樓還在查。

聽著這哭聲, 辛珊思心裡不好受,廚房裡隻給去招工的三人留了飯,這會多出三位…她招呼冰寜去再做點吃的。

“阿彌陀佛。”無論是二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後,薑程總能在程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二十年前,他們輕狂又靦腆地向往著未來。二十年後,他們曆經滄桑變得沉重,好在尚有氣力麵對低落。

程餘粱悲慟的大哭,是被正房裡屋傳出的嬌弱嗚咽扼斷的。黎上疾步去安撫被吵醒的姑娘,屋外幾人盯著窗欞,氣息都放輕了。

黎久久脾氣不錯,她爹把她抱起,小腦袋就往她爹肩膀上一靠,不再哭了。

黎上拍拍小人兒,拿了小包被給她裹一下,走出屋,見程餘粱和程曄還跪著,淺淺一笑:“都起來吧。”他和珊思凶名在外,這對父子還敢來見他,便說明他們跟當年的事關係不大。那趟商隊遠行,程餘粱帶上程曄應隻是巧合。

“都起來。”風笑去扶程老。程餘粱卻抬手打住他,自襟口掏出一隻厚實的大紙封,高舉過頭頂:“小少爺,這是我與我兒潛伏二十年查到的所有東西。”

黎上麵上的淺笑散了,看向程餘粱、程曄的目光多了真。黎久久從小包被裡拽出自己的小肉爪,抓向頭上癢處。尺劍得了示意,上前接過程老高捧著的大紙封。

交了這些東西,程餘粱肩上輕了,就著風笑的力,站起身。程曄看他爹起來,才動腿。

黎上撥開閨女沒輕沒重的小爪子,用指腹輕輕給她抓抓癢,轉身進了堂屋。

廚房裡,辛珊思揉了團麵,又切了塊肉。肉醬炒好,她才想起薑程那發。

“家裡不是有鹹菜嗎?給他夾碗鹹菜。”因著方闊、孤山,薛冰寕現在瞧和尚都不順眼,用燒火棍壓著點火。

廚房就在正房邊上,兩人聲說小也不小。薑程耳聰目明,聽著就走出了堂屋,到廚房門口,豎手道:“我不忌口。”

不忌口好,辛珊思笑了:“行,那我就不給你另炒盤拌麵菜了。”拿了擀麵杖過來,一會的工夫麵條就下鍋了。

堂屋把桌子空出來,陸爻端著一大盆麵放到桌中央。見著白·花花熱騰騰的麵,蔫吧的黎久久立時來了精神。

貪看著的程餘粱笑問:“幾個月了,還不會吃?”

不用黎上回,端著菜進門的尺劍就給答了:“才四個多月。她要能吃就好了,那樣咱吃飯也不用總想避著她。”不過也快了,他問過風叔,久久六七個月就能進點清淡好克化的了。

黎久久小身子往桌那邊歪了,看得一屋人哈哈笑。

辛珊思抓著筷來,程餘粱忙正身拱手:“勞累夫人了。”

“沒什麼勞累不勞累的。”辛珊思擺手讓老漢彆多禮:“就是今天太晚了,家裡沒什麼菜。明天咱們殺鵝,燉大鵝吃。”經過她閨女,見小東西兩眼珠子滴溜溜地盯著桌,不禁發笑,“又被你逮著飯點了。”

“辛苦了。”黎上暖暖地看著他的妻。

還感性起來了?辛珊思嬌嗔地瞥了他一眼,招呼程曄、薑程過來坐:“趕緊吃。再磨蹭,麵就坨了。”

一看彆人都到桌邊坐了,自己還原地不動,黎久久發急:“啊…”

黎上依她,走向桌子。薛冰寕削了個頻婆來,送到小姑娘眼前。隻要是吃的,小姑娘來者不拒,咧著嘴伸出兩小爪子去抱,抱住就迫不及待地蓋到臉上。

辛珊思端了碗茶坐到黎大夫身邊。許是怕小姑娘再盯上桌上的菜,吃飯的幾大人狼吞虎咽。很快,飯菜就全空了。尺劍、風笑將碗筷往盆裡一放,端去井台那洗刷。陸爻淘了抹布來,將桌子擦擦,又泡了壺茶。

黎上看向薑程:“孤山死了,你知道嗎?”

“早就聽說了。”薑程清楚這院裡隻他一個外人,人家顧忌也屬應當。他站起身,目視黎上:“在說方闊、孤山之前,我先感謝您。”豎手一鞠,“您沒拒絕救治溫娘,我意外又驚喜。雖晚了一步,但也叫我看到了一縷世間人情。”輕吐一氣,眼露晦暗,“十年前,我帶溫娘逃離沁風樓後就回了少林。”移目看向程曄,“你昨晚不是問我,少林有沒有讓我失望過?我現在回你,有。”

程曄雖沒娶妻,但也能體會薑程的痛。薑程長在少林,即便年少不羈時,對少林也是全然信任。可在他最無助最需要少林的時候,少林卻拋棄了他。

“在我師父拒絕救溫娘後,我沒有多求也不怪,隻是失望。”薑程聲啞:“原來高坐在大雄寶殿上的佛,與我一直供在心裡的佛是不同的。那一瞬,我自幼築起的信仰崩塌了。”

辛珊思理解:“溫娘是不是從猛州城的沁風樓逃離的?”

薑程點首:“對。”

“我們見過菲華。”辛珊思告知。

微微一愣,薑程問:“她還好嗎?”

遲疑了下,辛珊思回:“尚可。”

靜寂了幾息,薑程說:“那日你們自我家離開後不久,方闊就來了。”再提起,他心裡猶不甘。

“方闊去你家?”薛冰寕喜歡把那老鬼往最壞裡想:“溫娘自殺不會跟他有關吧?”

還真有可能,辛珊思清楚記得陸老爺子打聽回的消息,方闊是前一天路過的南馮莊。

薑程嗤笑:“他說他沒想到黎大夫會走南馮莊會同意給溫娘解毒。”

“那個老禿驢…”薛冰寕氣怒:“怎麼哪都有他?”

“出家人不是慈悲為懷都勸人活嗎?”辛珊思忘不了溫娘坐水缸麵帶微笑的死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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