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 103 章 來了(1 / 2)

夜半, 辛珊思睡得好好的陡然驚醒,眼中帶著迷蒙,她有做夢嗎, 怎麼就…猛地摸向睡在旁的孩子,暖得都炕人。掌心貼上小家夥的額,意識到什麼她一下拗坐起,下炕穿衣。

黎久久嗚起來了, 兩眼閉著眼淚花子溢出眼角, 平日裡總潤潤的小嘴現在乾乾的。

穿好衣裳,辛珊思趕緊去叫風笑。

自打主上離家,風笑夜裡睡得就淺。正房裡傳出動靜, 他便起身了。

辛珊思敲門:“風笑,久久發熱了。”

“啥?”風笑未回應,睡在東廂北屋的陸爻就先出聲了:“怎麼發熱了?”

“最近久久流口水流得厲害,可能是要長牙了。”風笑穿了件長褂,套上棉袍,拿上藥箱去開門。西廂薛冰寕聽說久久病了, 哪還睡得住?

黎久久身上有熱再一哭, 小臉通紅, 可唬人了。風笑坐在炕邊搓了搓手,辛珊思上炕將小家夥往外挪挪。

陸耀祖摸摸炕,不熱溫溫的, 睡著正好, 但還是推了下侄孫:“去給她們屋裡的炕添把火。”

“好。”陸爻不放心地看了看還在哭著的小胖丫, 轉身出去了。

“不哭不哭,風爺爺在呢。”風笑指輕柔地搭上丫頭肉乎乎的腕。黎久久眼淚晶瑩,左手緊緊地抓著她娘。辛珊思被她哭得都有點發慌, 心裡責怪自己太大意了,也不知小家夥燒了多久?

切完脈,風笑又讓冰寜把燈端近點,他小心地撐大久久的眼睛查了查,又去看她的嘴,最後取了巾子出來給孩子擦擦眼淚,哄到:“沒事沒事,咱們要長牙了吃好東西嘍。”

“那吃藥嗎?”陸耀祖問。

“不用吃,貼小肚臍眼就可。”風笑起身,去開他的藥箱:“都彆擔心,把熱退了便沒事了。”

辛珊思鬆了口氣:“要不要給她做根磨牙棒?”手輕拍著孩子,安撫著她。黎久久抽噎著,眼淚巴巴地看著她娘,唔囔唔囔似在訴說著難受。

取了一隻小瓷瓶和一卷白棉布出來,風笑道:“可以做一根。”轉頭吩咐冰寜,“去燒鍋水。”

“噯…”薛冰寕出了屋,抽了下鼻,她又想到了過去。陰南山的深處,有一群女孩,她們生病全靠死撐,撐過去了就繼續活著,撐不過便沒了。在荀家屯生活的這段日子,她很適意。幾次午夜夢回,她都以為自己在做一個很美的夢。

一通忙活完,等黎久久哼哼唧唧地睡著,天都快亮了。風笑摸摸小姑娘的額,確定不熱了,才準備離開:“有事再叫我,我今兒哪也不去。”

“好,”辛珊思讓一直陪在這的陸爻、冰寜都回屋休息:“辛苦你們了,等久久好了,咱們殺大鵝吃。”

陸爻目光不舍地離了小丫頭,看向小丫頭她娘,聲小小地說“你也抓緊睡會兒。”

“會的。”辛珊思送三人到門口,等他們都回屋了才關上門,去到裡間門,繃著的肩頭慢慢下沉,脫了衣上炕趴到黎久久邊上,輕聲道:“你好樣的,嚇了娘一大跳。”握住她的小肉爪子,送到嘴邊親了親,“娘照顧不周,鄭重向你道歉。”挺起上身,又柔柔地貼貼小家夥的額,“咱們爭取長顆小牙出來,等你爹回家,你也嚇他一大跳好不好?”

黎久久小嘴動動,兩腿蹬被。辛珊思打了個哈欠,幫她把被拉好,自己也躺平閉上眼睛。隻一小會,邊上傳來動靜,她又立馬睜開眼。

黎久久翻身抱住娘親的大膀子,小腳一搭,睡得呼哧呼哧。辛珊思笑了,將閒著的那條胳膊枕到腦後,雙目半闔,也不曉黎大夫他們已經解決幾家了?

兩百三十二人騎馬一夜疾行,眉眼都凝了冰霜,天明時停黃峰口驛站修整一個時辰,便繼續往北。他們跑了不過十裡,就遇上一牛車。牛車的車夫趕牛靠邊停。

馬匹經過時,尺劍與車夫目光對上。車夫憨笑,尺劍會意,歪身一把抓了板車上的小包裹。圖六策馬貼近,玩笑道:“你這是在敗壞我們蒙人的名聲。”

“這附近除了我們,沒彆人了。”尺劍見著包裹上的暗花紋,確定了是一界樓便將東西塞進懷。

貢川孫家,守山人,守的是北地白梟山。白梟山綿延兩百餘裡,主峰高一千五百丈,峰頂終年積雪。

守山七十年,孫家從偶爾賣根參賣朵靈芝到做起藥販子,再到近年壟斷北部的名貴藥材,圍山在白梟山主峰咽喉處鑿山建宅子。顯然,孫家是已經將白梟山當成自家的了。

天陰沉,寒冽得很。圖八擔心黎上受不住,屢屢回頭看。

要是擺在去年,黎上不定能經得起這般折騰,但今年完全可以。拔毒至現在都一年餘了,他的身子早已養好。凝目盯著前路,加鞭快跑。

兩個時辰換了兩批馬,在距離貢川還有二十裡的時候,他們棄馬。沒有進城,直接往白梟山去。

風呼呼,頂風行。程餘粱臉被凍紅,嘴角卻帶著笑,神色裡儘是懷念。商隊在外,遇惡劣天氣稀疏平常。每逢這種時候,他跟護衛就特彆機警。因為雨雪天,鬼祟多。

“程伯,您還行嗎?”尺劍走到邊上,扶一把。

“我很好。”程餘粱抓住他的手。喝,到底是年輕人,火氣大。小尺子手暖和和的,不過他的也不是太冷。

尺劍仰首望了眼天:“今晚肯定要下雪。”好在誠南王安排得妥帖,給他們準備了冬衣、皮帽。

“就到白梟山了。”程餘粱口吐著白霧,斂目望著那高聳入雲的山脈:“比盛冉山要雄壯吧?”

“盛冉山才多高,這個一千多丈呢。”不過相較起來,尺劍還是覺他們盛冉山好。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程曄和薑程有沒有照他說的那樣查檢地。等回去了,他得去瞅瞅。若地裡毛毛躁躁的,那兩就不是他哥了,他一定趕著他們去把地裡清乾淨。

身處盛冉山的薑程、程曄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噴嚏,兩人湊鼻吸了下,沒做他想,手下飛快地拔草。

二十天下來,官道西北麵的草已經快要除儘。在這薅草的勞力,連日苦作,氣色不但沒差還好了不少。最近不少馬販子來買草,他們除了兩百文的工錢,每日賣草還能賣個三四文,運道好再逮上隻把野物,那少說都得十幾二十文。想著今年的肥年,個個勁頭十足,下雨都不願歇。

荀家屯,黎久久今天沒要到出屋,上午在炕上躺著玩,下午睡窩籃裡。陸爻陪著她說話,她咿咿呀呀地還挺開心。

風笑做了藥膳,辛珊思吃得一點不剩,然後便等著喂奶。傍晚,小家夥開始找娘了。

而此時白梟山已經飄起鵝毛大雪,黎上一行在摸到山腳後尋了一僻靜地休整。圖八拿著白梟山一帶的地輿圖與圖六、黎上研究了一番,便將他們的人分為三十組。

“入山以後一定要小心。”黎上道:“不知你們聽沒聽說過彭合江魯家?”

圖六回:“做機關的,我們知道。”

“那你們也該清楚魯家跟山上的孫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尺劍將一界樓送來的信拿出展開來遞給圖八,警醒大家夥:“孫家圍山,圍欄不高,也沒在圍欄處布什麼人。前幾年還有人敢翻圍欄進山采藥,但這兩年沒了。因為進山的人,十去九不歸。”

“這是守山嗎?”圖六叱罵:“娘的,這是霸山為王。”

“放心吧。”圖八看完紙上內容,將它遞向圖六,掏出燒酒,大灌一口:“我們的人都是草原上的孤狼。”

在啃乾糧的蒙人聽到此話皆停止嚼動,右手握拳覆上心口,一臉肅穆目光冷厲。

“程伯,您還是跟圖八一道。”黎上打開藥箱,做準備。

程餘粱沒有意見:“好。”

天黑,圖八、圖六領人離開。一個時辰後,黎上才帶著尺劍去往上山的石階口,二人沒做易容。石階很窄,隻有尺半寬,或陡或斜,上麵積了雪,很滑。他們一步一石階地向上,不急不慢。

山上,孫家燈火通明。今日是孫家老太的七十一壽辰,雖沒請外人,但有滿堂兒孫慶賀也熱鬨得很。老太太吃了一杯又一杯敬酒,帶著幾分醉意感懷道:“就差個人,不然這日子更好。”

大兒孫思遇知曉母親說的是沒了的父親,心裡浮躁生,近日外麵很不對勁,午時他才收到的消息,黎上閻晴要以兩百零九文一冊的價賣方闊的話本。如此直接的針對,已表明黎上知道黎家滅門事跟方闊的話本脫不了乾係。

他現在就擔心紙包不住火,黎家滅門事敗露。

坐在旁的黃氏,見丈夫出神忙端杯起身:“兒媳這兩天核算了賬,今年家裡營收比去年多了兩成。都是母親領導有方福氣厚,不然我們哪有如此大的增進?”

“大嫂說得對。”幾人附和,紛紛站起敬主位的母親。

“都坐下。”孫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將才念起的亡夫拋到一邊,吃了半杯酒,道:“這生意呀,做獨是最好的。”

“咱們白梟山產出的藥材本就珍貴,沒有便宜賣的。”孫家老二孫思斌說道:“誰不滿就彆買。孫家守白梟山七十年,也就這幾年日子才過些。過去咱們日夜巡山,受苦受累救了多少人,外頭怎麼不提?”

孫家小兒媳婦夾了塊蝦仁,挑高:“就是沒本事吃上我們這一口,眼紅了唄。”仰起臉,將蝦仁放進嘴裡,細細嚼著。

“眼紅我們做什麼?”長孫孫柏賢舀了碗乳鴿湯,遞到母親麵前:“我們也就是賣點藥材糊糊口,瞧人家黎大夫,前腳關了百草堂後腳攀上寒靈姝的徒弟。盛冉山那片,哪個漢人敢賣?他不但買了,連蒙人王爺途經那都得下馬跟他客客氣氣地來兩句。這份體麵,誰有?”

“咱們孫家膝蓋骨不軟。”孫柏賢媳婦眉眼婉轉,端杯向上手,柔聲細語:“夫君也彆羨慕什麼黎大夫了。既是個大夫,他若想買什麼名貴藥材,還不得要求上咱?”

孫思遇臉一沉:“不會說話就不要說。”黎上要真上門,他孫家才要糟。

這聲喝像盆摻了冰渣子的水,將滿堂熱鬨澆滅。各人靜寂,屋裡陷入沉悶。孫老太太有點怪大孫子,大好日子,提什麼晦氣人?推碗盞,這一鬨她也沒心情了:“時候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

咯吱咯吱,黎上心裝著遠方的妻女,風雪打在身上,他也不覺寒。跟在後的尺劍,打了個哈欠,心裡在罵著孫家。一幫孫子住那麼高,裝爺呢?

千餘丈,他們走了一個半時辰。抵達孫家大宅外,黎上撣了撣身上的雪。尺劍查四周,聽到鳥語便曉圖八、圖六就在附近,回頭問主上:“咱們是現在敲門,還是等天亮。”

“你樂意在外凍著?”黎上拂去臂膀上新落的兩片雪。尺劍明白了,走到門口抬腳就是一踹。嘭,兩扇緊閉的大門脫了門框,飛出丈遠。

“誰…”門房被驚起:“誰這麼大膽?”

黎上轉身,麵朝門口:“雖遲了點,但黎某是真心來賀孫老太壽辰的。”都活著好,不然他找誰討債?

不等門房跑出,圖八、圖六已經到了。程餘粱隨後,見到小少爺便道:“山裡確有不少陷阱,傷了圖八爺七位兄弟。”

“除了一個傷得有點重,旁的都是些皮肉傷。”圖六腳下沒停,經過黎上、小尺子,一把將跑來的門房攘了個跟頭。一百五十蒙人從四麵八方越入孫家宅院,剩餘留守在外。

才要進後院,圖八腳下突然頓住,仰首上望。圖六取了挎在身上的弓,躍上牆頭,上箭朝天拉弓。尺劍才看清高飛的鷹,就聞鬆弦聲。箭矢撕空而上,刺向鷹翅。

孫家內宅傳出慘叫,在這雪夜裡很是滲人。不過此方四周無人家,也驚擾不著誰。

鷹從高空墜落。守在外的蒙人盯著,黎上一行也不急著進內院了。很快,鷹被送來。圖八冷嗤一聲,取下鷹腿上的信管,倒出裡麵的信,展開見字:“敵襲。”

僅僅一刻,孫家一眾就全被押在了主院向寧堂。見到黎上,孫老太、孫思遇膽都破了,是…竟是他。

“很意外嗎?”黎上以為他們不該意外的:“將將二十年,你們不會就把黎家滅門事給忘了吧?”

“什麼黎家滅門事?”孫思斌還想不承認:“黎大夫指的若是坦州黎家,那就該清楚坦州黎家殺了我爹。我們是想過報仇,可黎家什麼家景?黎家被滅門,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

“不用否認。”黎上站到簷下:“在到這來之前,我已經去過宋家、何家、崔家。”

聽聞此話,孫老太一口氣沒能上來,身子晃晃就往旁倒去。站在後的蒙人,一把揪住她的發,惡聲惡氣:“跪好。”

一口氣抽上來,孫老太落淚:“黎大夫,孫家跟黎家滅門的事…”

“我說了彆再否認。”黎上沒心情跟他們掰扯:“事情沒查清楚,我是不會上門的。”掏了一枚孫釗的印章出來,丟向孫老太,“孫家背後沒戚寧恕、蒙玉靈和絕煞樓支持,就憑你們能占了這麼大片的白梟山,能壟斷北部的名貴藥材?”

一個蒙人疾步走來,雙手奉上一本冊子:“頭領,白梟山的機關分布圖。”

圖八拿過來翻了遍,冊子最後有枚紅章印,魯。“魯”中間門的那一橫,波浪線。彭合江魯家的章印,就是這個樣。他將冊子調個麵,讓孫家眾人看清楚,指點點印章:“很快就會輪到這家。”

孫思遇眼裡沒了神,跪在他後的幾個婦人哭嚷起來:“我們是嫁進孫家的,孫家跟黎家的仇與我們無關…”

太吵了,黎上轉身進了堂屋,坐到炕榻上閉目養神。天冷了,他家那位又不是個能在屋裡呆得住的主兒,這又當要紮牙時…他有點擔心。

黎大夫還真是擔心對了,黎久久白天還好好的,夜裡竟又發熱,隻情況比昨夜好點。風笑過來給小家夥貼了臍眼,同昨夜一般守到她退熱。

兩天一折騰,黎久久瘦了一圈,小下巴尖都出來了。辛珊思心疼得不輕,功也不練了,就帶她。初八夜裡沒再熱,初九早上小人兒精氣神回來了,在炕上嗯嗯唧唧地鬨著要出去。

“你出去做什麼?外麵那麼冷。”辛珊思坐在炕邊問她。黎久久就不能看到誰往外走,嘴邊掛著口水,嗚嗚囔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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