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第 116 章 拿住(1 / 2)

晚上程餘粱幾人回來, 發現家裡多了個小和尚,問了風笑,得知小和尚的身份後便了然了。尺劍、程曄跟小活佛打了招呼後, 就去井台那洗洗往堂屋吃飯。薑程看著那還不及他腰高的小兒, 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 心裡滋味有些難言。

凡清戴著熊耳帽, 兩扇帽耳掩護著他的頰。頰上的疤被遮去了一半, 瞧著不甚可怖。他仰首,與盯著他的人對視著。這個大人好像在可憐他?可他不可憐啊,好吃好喝的。

薑程伸手摸了摸凡清帽上的熊耳:“你師姐、師姐夫都很好,你就安心在這裡待著, 好好跟他倆學, 多學點。他兩口子本事大著呢,你可不能隻盯著《混元十三章經》。”

“說得對。”這個話,王爺師侄臨走的時候, 也悄悄跟他講了。凡清凝起兩眉, 麵容嚴肅:“多謝您提點, 我會好好學的。”

等幾人用了飯, 黎上將印有雲上紅日章的紙遞給程伯:“您瞧瞧。”

接過紙,程餘粱展開,紅日入目,心大震,抬眼望向小少爺:“這…”複又看向紙上, “黎家印章。”

因為清遙的處境, 黎上並不打算將事全說:“下午,有人將黎家的印章送來了。”

“人呢?”程餘粱急問。

黎上蹙眉沉凝兩息,回道:“走了。”

“送章來的那位年歲幾何?”程曄追問:“其是怎麼拿到黎家的印章的?”

黎上沒回, 隻道:“他把章給了我就離開了,說要去找一個人。”垂目看向程伯拿著的那張紙,“不出意外,他還會回來。等日後見著了,你們就都會清楚。”

裡麵有難言之隱,程餘粱是個明白人。小少爺對他們少有隱瞞,但卻在送章人這不願多說,想必其中是有什麼牽扯。既如此,那他就不再多問,指小心翼翼地撫摸過那輪紅日,鼻間火燎燎,老眼裡生淚。

當年自己就是為偷這印章,被老太爺逮住的。往日種種在腦海裡快閃,他心裡頭默道:“快了,老太爺,大粱很快就會隨小少爺一道去祭拜您了。”

今夜,幾人難眠。黎上沒睡在炕外,而是挨著他閨女睡在裡。辛珊思枕著他的臂膀,像平日哄黎久久睡覺一般輕拍著他。

“白時年送他去蒙都的時候,我還…”黎上不太好受,語有凝滯:“將他想得很不堪。”

這要她怎麼安慰?辛珊思輕出口氣:“你也彆再責怪自己了。過去,咱們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就罷了。現在曉得了,那你這個做兄長的我這個做長嫂的,應多為他們將來考慮。”

指腹摩挲著珊思的肩,黎上側首在她的發頂親吻了下:“你說的對。”

西屋,洪南楓又是一聲歎:“黃連苦口,命苦在心。”

“好好的一家人,又是生離又是死彆…”洪老太都替黎上疼:“年輕時候,我理解不了‘不共戴天’這四字,後來咱們絹子莫名沒了信兒,我懂了。失女之痛,都讓我恨毒一人,更何論滅門之仇?”

洪南楓抓住老妻放在被上的手,用力握了握:“睡吧。”

十一月初七,蒙都又下起了雪。西郊戚家,戚贇方起身,管事就送來一信管。

近日多事,他提著心接過信管,快速從中抽了信出來,展開見字:“與黎上一同滅十一家的那夥蒙人,冒名關閉沁風樓。”捏著信紙的手不由收緊,沉目盯著信上內容,雙眉緊鎖。

談香樂端著油茶進屋,目光掃過俯首躬身的管事,將托盤放到桌上,上前幫義父將衣裳的盤扣扣好。

戚贇抬眼,讓管事先下去。

“有些日子沒給您做油茶了,您試試看味道比不比從前?”談香樂目無移轉,不去看信紙。

對此,戚贇很滿意,將信紙遞向她:“你親手做的油茶,哪有不好吃的?”

“父親不能總這麼誇獎…”談香樂兩手接信紙:“女兒手藝上沒長進,虧的可是您的口腹。”

戚贇扯唇笑了,有些無力道:“看看吧。”

就一行字,談香樂一眼到底,神色變得凝重:“父親,女兒說過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確實。戚贇深吸慢吐:“到此,我算是可以肯定黎上已將二十年前的事查得清清楚楚。”可他是怎麼查的?當年,他們該抹的都抹了。況且黎家出事時,其才四歲。難道真有人天生智多,生而知之?

將信紙團成一團,談香樂看著義父:“才滅了十一家,他刀又屠向沁風樓。沁風樓之後呢,該輪到陰南山還是絕煞樓?”

戚贇搖首,不清楚:“一日未拿住五裡、餘二,我這就一日不能妄動。”

沉凝數息,談香樂指下用力一撚,紙團成塵。她揚起唇角,輕語:“後日,我陪您一道赴陽關山水墨亭。”

戚贇沉默,沒拒絕。

陽關山處蒙都南郊,也就五十餘丈,山腹藏溫泉,山下連著溫泉眼的畢水河,嚴冬不結冰,終年都是霧蒙蒙的。河岸有亭,名水墨。水墨亭中煮酒,賞碧水雲騰,是蒙都貴人常做之事。

戚贇之所以約五裡、餘二到此,是因他三人初遇就在這陽關山下畢水河邊。那年蒙人剛入關,混亂一片。幾個蒙兵,抓著十數漢族貴女,將她們推到畢水河岸。

當時正值夏日,畢水河裡滿布荷葉。他們強迫漢女於荷葉上起舞。那些女子哪裡遭過那罪,多受不住羞辱投河自儘,隻有三四跳上了荷葉。可薄薄荷葉又哪裡承得住大幾十斤的重?

十幾姑娘在河裡撲騰,岸上的蒙兵嘻嘻哈哈。正當他們笑得起勁時,突翻出兩蒙麵黑衣。黑衣身手不凡,與蒙兵鬥到一塊。路過的戚贇,悄悄下河撈人。

那兩蒙麵黑衣人,便是五裡與餘二。幾十年過去了,二人再臨舊地,雖對當年事記憶猶新,但卻想不起那時戚贇模樣。雪皚皚,他們登山頂望遠,候著人。

“一會,你我可得小心點。”餘二說話。

“自然。”五裡冷目:“那是頭惡極的豺狼。”

距離約定的巳時還有兩刻時,西邊出現一黑點。那黑點移動的很慢,並不急切,待抵達陽關山下,都巳時一刻了。

他一人來的?還站在山頂的五裡、餘二對視一眼,同時點足直上,踏空俯衝向水墨亭。當他們入亭子腳尖著地時,戚贇正好到亭外。再見好友,他神色平靜,眼裡很沉,沒怯,進了亭子,將提著的膳盒放到亭中石桌上。

河上白煙嫋嫋,三人靜默著。

五裡、餘二看著戚贇,戚贇望著他們。許久,他淡而一笑,低頭打開膳盒,將盒中的糕點拿出,三隻白瓷茶盅擺放好,從襟口掏出一隻水囊,抬眼看向對麵二人:“將就喝吧。”

“戚贇,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我與餘二說的嗎?”他們有十八年還是十九年沒見了,五裡從那張淡漠的臉上已經找不到一絲人暖。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