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陽】水鬼胎9(2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4917 字 6個月前

這回再次看向屋頂,鐘言就不止是隨便看看那麼簡單了。

宅子也分五行,有金木水火土之分,每一種大宅都對應相應的屬性。但除卻五行宅,風水還和屋形有關,因此也成為了“房煞”。

眼前的風水儼然已經準備成煞了。

“屋角明低陷,欹側成陷落,投河不自知,院前徒漂泊。前後樓步陡,階級欲垂頭,半夜儘點燈,落水無名河。”鐘言喃喃自語,這屋子的屋角低陷於周遭,左右對稱結構又被破壞,樓梯先高後低,和前方的屋頂相比,整個屋形呈現下垂之勢。

多清晰的投河落水格啊,每樣都占全了,除了這裡,再也找不出這麼容易成煞的屋子。

推開房門,鐘言先聞到了一股腥臭味。

不同於浮屍的屍臭,這是實打實的魚腥臭,如同誤入了鮮魚渡口,滿船滿船的翻肚死魚往下倒,魚漂浮了滿河。鐘言捂住鼻子,拿出自己卷著符紙的火折子,一下拉開,火光照亮了前方。

前方,有一張大於常人四五倍的臉,和鐘言麵對著麵。

已經看不出性彆來,淩亂的發絲隨意飄動著。之所以發絲能夠飄動,是因為這一具泡發了的屍體在水裡。

鐘言的麵前根本不是什麼屋子,而是一個巨大的琉璃水缸,水缸的上頭用石板封了蓋,滿溢的水不斷往外流淌,將琉璃壁淌花了一整層。

壁上凝結了一層又一層的水珠,鐘言取出袖口的手帕,將水珠擦淨,水裡泡著的人完全看不出模樣,單單是看體型,就有鐘言身軀的四五倍之寬。若是彆人一定已經嘔吐不止,但鐘言不是人,他能仔細並且認真地凝視它們。

這幾乎頂到天花板的琉璃水缸裡,泡著兩個人。

也隻有鐘言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來,它們曾經是人。

黑發過腰,不管活著的時候這發絲如何備受養護,到了這會兒也變成了水下的浮絲,泡在發黃的屍水裡,好似不能名狀的水草。鐘言想起那些水草纏人的傳說,有經驗的老人都知道,有時那些纏住落水者的水草並非水植,就是水鬼的頭發。

發絲裹著屍首的麵容,看不出麵目。鐘言隻能再次靠近,幾乎貼在琉璃壁的外側去看,忽然間,屍首在水中無意識地翻滾,另外一具漂到麵前。

鐘言再次將琉璃壁擦了擦。

屍首像龐大的滾木,在水中翻滾,臉上的發絲緩緩漂移,露出已經變成三倍之大的麵龐。鐘言將火折子挨近,完全看不出它活著時是什麼樣,但是看到了它腫脹到手掌那麼大的耳朵。

耳朵上有耳洞,戴著一副綠晶石耳環。

鐘言再看另外一具屍首,這一具的耳朵藏在過腰的長發當中,根本找不出來,但是它如同樹乾粗的手腕快要斷了。

因為手腕戴著一支銀鐲子,生生勒進了皮肉

鐘言往後倒退一步,

喘了一口氣。

再看兩具屍首的腹部,

大如牛犢,肚臍眼的地方伸出一根手指粗的血管來。血管半透,隱約可見紅色的細細血絲漂浮在周邊和斷裂處,坐實了這血管的另外一端曾經有一個活物。

屍首的手上,曾經的纖纖玉指已經比鐘言的手腕還要粗了,曾經纖腰緊裹的綢緞也被屍首撐碎,變成了水裡的爛布頭。

而儘管它們的頭顱變得無比巨大,仍舊看不到眼睛。上下眼皮完全泡腫了,連一條縫隙都睜不開。隻能看出其中一具屍首的眉心處有一點紅,是一顆發爛的朱砂痣。

鐘言心口一陣惡心,帶有業火的胃部開始鬨騰,讓他莫名地想要嘔吐。他往後兩步,當真要吐出什麼來。忽然,那兩具屍首的肚子裡好像有什麼在動,薄薄的皮膚好似不堪重負,即刻就要撐破了。

借著微弱的火光,鐘言看到在肚子裡動的是兩個身型如同自己這般大的人,或者說,不是人。它們的手朝肚子外麵推著,薄如紙張的肚腹皮肉被撐出五指的形狀。它們的臉也貼著屍首的肌膚往外頂動,甚至能看出明顯的五官來。

是周鈺的臉。

鐘言差點走了神,回過神來當機立斷,取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刺向了琉璃壁。

宴廳內,秦翎已經睡著了,虛弱到坐著就能熟睡。由於燈火還未重燃,他睡在原座無人知曉,仿佛隻要沒有人吵他,他便能安安靜靜一直睡下去。

但是旁邊還是有人看著了,徐長韶和他隔著一座,時不時瞥過一眼。就這個身子,說他大好了,還能娶妻,徐長韶當真不信,秦翎眼下這個樣子已經半死不活,誰推他一把都能送走他。

不會是回光返照吧?徐長韶忽然警醒,他可千萬彆死在自己身邊。

“秦翎?秦翎!”他趕緊叫了叫。

可是秦翎毫無反應。

“你沒事吧?身子若是不行就該在家修養,跑出來嚇唬人,算什麼君子?”徐長韶特意大聲了一些,“再說,今日是恩師壽宴,你在這裡出點事算什麼?你……”

話還沒說完,一隻冰涼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徐長韶雖然並不膽小,可還是嚇了一跳,畢竟這隻手太冷了,就像整個人在冰窖裡睡了一夜。

“我還當是誰呢,怎麼是你?”徐長韶不滿地問,“你不是和你夫君恩愛嗎?他已經病昏過去,你一介女子怎麼還瞎跑出去?”

“我出去看了看。”鐘言將手從他肩上收回,“你們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啊,秦翎身子都弱成這樣了,趕緊扶他回去,省得在外頭丟人。”徐長韶又看到了她身後的周鈺,“周兄,來,你我再喝一杯。”

麵前就是剛剛滿上的酒杯,徐長韶將酒杯執起,先抿了一口:“雖說暗無燭火,可燭火將今夜的星子壓過一頭,實在不美。明月皎潔,如此這般自酌自飲也不失為風趣一種,來,咱們……”

嗤,一下子,他背後響起布料撕裂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一股劇痛,由後心傳到了滿

背。手裡的酒杯再也拿不穩了,

直接掉在了梨花木的桌麵上。徐長韶忍痛回頭去看,

隻見周鈺的手剛從自己的背後抽出來。

隨後身子一沉,他倒了下去,趴在了桌麵上,後背一個巨大的傷口。

而這時,秦翎終於睜開了眼睛,隻不過他背後的符紙全部被紙沾濕。紅色的朱砂和黃色的符紙糊成一團,這張符顯然已經廢掉了,沒有任何作用。

“你回來了?”秦翎睜眼後就看到了鐘言,隻不過這會兒的眼皮已經有千斤沉了,怎麼都睜不開。多看她兩下就要用光所有的氣力。

身體裡像是有一個抽乾精神的空洞,不斷往外泄氣,秦翎很想抬頭好好看看,可脖子也沒了支撐的能耐,隻能深深低垂著。

鐘言和周鈺就在這時走到他的背後,占據左右兩邊,一人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鈺腰墜上的薏米香囊已經被裡麵的米撐裂。

“你們……咳咳……要乾什麼?”秦翎低著頭問,皮膚竟然白得快要透明了。方才還能坐姿端正,眼下連端正都做不到,隻能靠在椅背上。無法用力的虛弱成了唯一的感覺,秦翎的頭再次垂下,看到了兩隻青色的嚴重變形的手。

指甲的尖端彎曲內扣,手指的骨節和正常人剛好相反,每根手指都往後撅,好似怪異的雞爪。

秦翎卻笑了,將全身的力氣都積攢到前胸來,緩慢地抬起頭,好似這條命就剩下最後一口氣。

“你們……是誰?”秦翎問,“誰讓你們殺我?”

這兩個問題當然得不到答案,秦翎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手穿進了自己的胸膛。單單是穿進胸膛還不夠,似乎是下定決心要奪取性命,兩隻手快進快出,在左右胸口各穿出一個腕口大的窟窿來。

傷口不止有血噴湧而出,還有透明的水,無窮無儘往外流。

奇怪的是,秦翎並沒有死去。

“咳咳……”可秦翎看著快不行了,但臉上仍舊掛著一抹笑容。那是看穿一切的笑,掌握戰局的笑,也是一種放心的笑,對鐘言信任的笑。

“你們殺不了我,我信她,我在等她回家。”秦翎說完這句話便塌陷了,不是摔倒,而是全身往下一塌就沒了,像河堤邊用泥沙堆砌而成的擺設,隻能夠短短地停留一刻便無影無蹤。地上僅剩下他今日所穿的鞋襪衣物,以及鐘言出門前親手給他挑選的白色玉冠。

轉瞬間,衣物和玉冠同樣化為灰飛。

兩個水鬼對視一眼,忽然無聲地咆哮起來。它們再也沒有繃住人形,即刻變回了原形,如同青色的大魚在地上遊走,爬行,地麵上薄薄的水灘就是它們的助力。很快,它們穿行過回廊和寶瓶形的小門,爬進了那間睡房。

方才還完好無損的琉璃壁已經被破壞掉了,帶著魚腥味的水到處都是,屋裡臭氣撲鼻,根本無法進人。可這卻是它們鐘愛的氣味,在這濃烈的腥臭中它們滾進了地麵的屍水當中,就像那擱淺的魚。

但它們最終的目的並不是屍水,而是地上的屍體。

屍體泡了太久,像兩座肉山癱在地上,白色的肉反著光,已經看不出一丁點活人肌膚該有的紋理。巨大的肚子上還掛著那兩根臍帶一樣的血管,兩個水鬼發出絕望的哭嚎聲,憤怒地撕開了屍體的肚腹。

變黑的臟器流得滿屋都是,水鬼找到了兩具屍首肚中大如浴桶的宮體,撕開後迫不及待地鑽進去,將薄薄的一層紅肉披在身上。

它們還想回到這裡去,就這樣卡在屍首的盆骨當中,閉上了眼睛。

可是一切都晚了,宮體一死,上了岸的水鬼也活不下去。鐘言躲在刺繡屏風後頭看著這一切發生,眼睜睜地看著兩隻水鬼的青色身軀乾癟下去,最後縮成了不足月的嬰胎大小。

他這才走出來,一腳一個,踩成兩灘腥臭的青色肉泥。隨後他顧不上其他,快步走出房間,朝著宴廳的方向去了。水鬼已死,這屋裡馬上就要亮起來。

宴廳當中的慶賀還沒結束,雖然沒了燭火之光,可上前敬酒的人還是絡繹不絕。曹正卿剛剛放下酒杯,站起來詢問:“怎麼還沒買到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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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家丁捧著木匣進來,“馬上就點上!”

“快些吧。”曹正卿說完坐回原位,又有兩個門客過來祝壽,他連忙站起來再喝兩杯。等到這兩杯喝完,人已經有些微醺了。

然而,耳邊又一次響起了腳步聲,興許又是來勸酒的。盛情難卻,曹正卿擺了擺手:“唉,老夫不勝酒力,好意心領,歇息一下再喝。”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酒杯端過來。

曹正卿疑惑地看過去,眼前黑影一閃,他隻覺著這影子很是眼熟,等到想起來這人正是秦翎的正妻時,脖子上已經有了一陣深深的涼意。

“呼!”家丁將火折子一吹,終於點上了,他迫不及待地攏著這點微光,湊到了燭芯上頭,隻求這回千萬彆滅掉。

或許是心誠則靈,這回的燭火沒再熄滅,順順當當地點了起來。同時點起來的還有堂內其他蠟燭。燭火本微弱,但聚在一起就將四周點亮,所有人為這得來不易的火光舉杯共飲,忽然有人發現徐家的公子身受重傷,趴在桌子上。

而今日過壽的曹正卿,雖然人還坐在正前方,可他的頭已經被卸了下來,雙臂緊抱,捧在懷中。同時心口處多了一個大窟窿,心臟已經被人挖走。

所有人愣住了。

被抱在懷中的曹正卿頭顱還有一口氣,最後眨了兩下眼睛,不動了。

“啊!”緊接著,堂內響起刺耳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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