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陽】濕癸柳1(2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1996 字 6個月前

等到他再睜開眼睛,屋裡已經點上了沉香。一整個冬日他都沒燃多少,現下春日裡了,居然又點上了。這不該是春夏的香,太沉又太剛,被窗欞潲入的雨滴巧然一沾,味道混著青竹和泥土氣息,好似被打薄了許多。

他趕緊起身,床邊已經沒人了。“秦翎呢?你們少爺人呢!”

元墨在旁邊端溫水盆,笑嗬嗬地指了指前頭。鐘言看過去,秦翎也像是剛起來沒多久,頭發沒紮起來,披著一件乾淨整潔的中衣,正坐在書案邊上看字帖。

鐘言從床上滑下去,在元墨的眉心一戳:“他剛醒,你們就讓他下地了?”

“攔不住啊。”元墨捂著腦門兒,他們也知道屋裡地涼,可少爺那脾氣除了少奶奶,誰能拿得下?

鐘言也知道他們攔不住,秦翎和秦瑤是一樣的性子,看著柔和,實則剛硬,且都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秦翎想做的事彆說是元墨、小翠,就算自己都沒有真正的把握勸得住他。他隻好悄悄地來到秦翎旁邊,三腳貓似的抽走他手裡拿的宣紙。

“我看你是不累了,睡這麼久,好不容易醒來了,都不知道在床邊守著我?”鐘言看了看紙張,這都是自己練字的。為了打消冬日冗長的無聊枯燥,每一日他都記上了日子。

“你看這些乾嘛?這都是過年時候寫的了。”鐘言嫌棄這些寫得不好,“你倒是看我昨日寫的啊。”

秦翎卻再沒看紙,反而珍之重之地看著他。“我覺著寫得甚好,比我昏睡前寫得好多了,再這樣練上一二年,必定和我寫得差不多。”

“你這是誇我,還是誇你自己的筆跡?”鐘言一扭屁股,直接坐在他大腿上,“你都不問問我這些日子怎麼過的?”

“我不必問,因為我都知道……”秦翎微微打直了後背,閨房中的舉動他很是喜歡。元墨一看,少奶奶都坐到少爺腿上了,這不是小孩兒能看的,立馬扭頭跑了出去。

屋裡就剩他倆,秦翎這才虛虛地環抱住鐘言的腰身,從前他看不起“白日宣淫”,認為那都是可恥之徒不做正事,如今他可恥得非常歡喜。

“我知道你這些日子過得不好,不然也不會無聊到拓字來寫,因為你最不愛動筆拿紙,可見日子多麼無趣。”秦翎輕聲地訴說衷腸,百轉千回都在他的心尖上,“元墨和小翠說,你連笑都少了,日日夜夜守在我床邊,熬夜熬瘦了身子。”

“哼。”鐘

() 言噘了噘嘴(),

?(),

再多說幾句。

“他們說,總想著逗你開懷,可你總是悶悶不樂。”秦翎握住了他的手,“你在紙張上記著日子,一定是日子難過。我看這幾張是過年時候你寫的,年前和年後的字跡都比這兩日工整順序,可是過年的時候傷心了?”

“沒有。”鐘言吸了吸鼻子,還想擦一擦鼻涕。

“你撒謊。”秦翎摸了下他的麵龐。

鐘言立馬轉過去,不給他看了。

“我知道是為什麼。”秦翎再緊一緊懷抱,“我聽元墨和小翠說,那幾日是我二弟的好日子,他娶親了,娶的是柳家的四小姐?”

“嗯。”鐘言回身也摟住了他,這病秧子真不會來事兒,左說右說了這麼一通,都不知道哄哄自己。古板,太古板了,讀書人簡直教不會。

“看來我們秦家和柳家是注定的親家。”秦翎想了想,“隻希望我二弟能收斂脾氣,好好對待弟媳。”

“乾嘛?你這麼心疼你弟媳啊?”鐘言明知道自己不該吃這個醋,可是還是忍不住。

“我不是那種心疼……女子離開娘家嫁入婆家,本就是不容易的事。”秦翎再次拿起紙來,“其實……我心疼的是你。外頭大辦喜事,我這個院子雖說離得遠,可是也能聽得見。你那幾日的字寫得不好,卻寫得最多……”

接下來的話秦翎不想說了,心裡難過得顛三倒四,說話也不知道該從哪點心疼。那三日酒席熱鬨,所有的人都往前堂去,院子裡張燈結彩,自己這個院子一定更加無人問津。小言把吹奏聲聽在耳裡怎麼能開心,一定會想起他們不成規矩的婚事,隨意糊弄的轎子。

他一定是坐在現在自己坐著的地方,靠拓字打發時光。

鐘言半晌都沒回他,人醒了是高興事,可是自己卻想抹眼淚。他還是嘴硬著說:“才不呢,外頭辦喜事關我什麼事了,我派翠兒把禮送過去就行了。再有,我這肚子都裝得大起來了,下人們都嚼舌根子,說秦家大少奶奶要生大少爺的遺腹子。”

“這話可不攻自破,我已經醒來了,你肚子裡的就不是遺腹子。”秦翎溫柔地摸了一把他的假肚子,明知道那裡頭是假的。

結果這個笑容給鐘言傷得不輕,因為他看得出秦翎的笑意,秦翎可能是希望自己有後的。

“等明日,我們去見父母,再一同給二弟祝賀。”秦翎捏了捏鐘言肚子裡的小枕頭,“其實二弟的婚事也是被我耽誤了,成婚晚了兩年。等明後年,三弟的婚事也該想想了。小妹……唉,我再想留她,也留不了兩三年。”

“你就知道操心彆人的事。”鐘言裝模作樣地掐了他一把。

“誒呦,好疼啊。”秦翎也裝模作樣地喊了一下,精準地抓住了他的手,“我是兄長,兄長自來就是這樣,操心弟弟妹妹都是我分內之事,你不要惱我。我也操心咱們的事,操心著你的事。”

原本鐘言就不是真生氣,他這樣一說,自己就心軟了,漸漸往他身上靠去:“我知道,我也沒怪你。”

() “你讓我睡一冬,

我聽你的,

但你也答應我了,要將我不知情的事說了。我的身子究竟怎麼樣了,背後究竟是誰要害我,還有……”還有你不是女兒身,秦翎心裡都明白,隻擔心他一個人支撐得辛苦,藏得心酸,“我是你夫君,你還是和我說了吧,不管如何,我都能撐得住。”

鐘言沒料到他一睜眼就問這個,被問得猝不及防。

“你慢慢說,我慢慢地聽著。”秦翎怕他不知從哪件事情開始說起,便替他起了個頭,“你就先說說,我為何要睡一冬呢?感覺就像……我刻意躲著什麼東西,莫非是又有人要殺我?這回又是什麼鬼?”

“這……這……”鐘言倒是想知道呢,因為他也被蒙在鼓裡。隱遊寺的清慧臭和尚沒給理由,隻有那麼一個錦囊。正當他支支吾吾的時候,外頭忽然狂風四起。

鐘言立馬從秦翎的腿上起來,視線落在外頭的竹子上。竹林離他們較遠,但看得也算真切清晰,隻見又有兩根碗口粗的青竹逐漸變黑,連帶著土壤裡冒出來的新筍也跟著腐壞,從挺拔之勢變得萎縮歪倒,逐漸失去了應有的生氣。

屋外的大公雞豎起了雞冠子,眼神灼灼發亮。

小鯉魚不安地甩著尾巴,泥鰍還是那麼不通人性,在淤泥裡亂鑽。唯獨兩隻烏龜臨危不懼,慢悠悠地抬起了頭。小龜的眼睛瞪得正圓,大龜的眼睛則緊緊閉合。

“元墨翠兒,關窗!”鐘言顧不上和秦翎解釋,沒想到他剛剛蘇醒就被陰兵找到了。可是這院裡害怕陰兵的人又不止秦翎一個,他這樣喊也是為了將兩個小孩兒叫進來。

元墨和小翠在外頭煮茶烘衣,聽了少奶奶的話立馬放下手裡的活兒。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外頭的風吹進屋裡,刹那間吹滅了十幾根蠟燭。

他們著急去關窗,勉強將窗欞按住,然而意外就在他們關門的時候發生了,因著這股風太大,兩個人竟然沒按住。可是等到他們再想去按,鐘言已經先一步邁了出來:“回去!”

“可是……”小翠還想再試一把。

“守著你們少爺去!”鐘言背向他們,留下冷冷的一句話。院外冷風過境,一個冬天都沒這樣陰寒過,他的頭發和衣裳再一次飄了起來,單薄的身子在秦翎眼裡像斷了線的風箏,吹著吹著就要散了。

果然,是有什麼不可捉摸的東西再找自己,自己躲得了一冬,躲不了一輩子。秦翎這一刻竟然想要出去,試試凡事都擋在小言前頭的感覺。

狂風中,鐘言看向院內的西南,從袖口中取出他的琥珀金石。整塊兒的純金包裹在琥珀當中,色澤明亮又打磨光滑的表麵刻著萬字銘文。陰兵怕土且怕天,琥珀五行屬土,純金則為真正的通天之石,院裡缺一角,西南方已經被自己用五行之術補上,做了土形陣法,連屋頂都被自己改成了土形宅,隻為了保住秦翎一命。

如今自己身上的法器不多了,琥珀金石萬年也找不出第二塊兒來。但鐘言並沒有猶豫太久,剛準備一掌擊碎,忽然聽到背後有輕微的“咚咚”聲。

什麼聲音?鐘言回頭一瞧,隻見那隻今日剛剛從冬眠中蘇醒的靈龜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了出來,已經爬到了門檻的裡側。它的龜殼緊緊貼住木頭,腦袋縮在龜殼裡頭,活像小和尚撞鐘,正一下又一下地撞擊厚厚的門檻。

撞擊聲格外明顯,老龜也沒有打算省下力氣。每次它撞擊一回,外頭的風聲就像某種回應,呼地刮過一陣。

等到七七四十九下之後,它終於停了下來,倒退一步,四足鼎立,長長地伸出了腦袋,睜開了那雙如人般飽經風霜的眼睛。

風再次吹進室內,老龜張開了嘴,卻沒發出任何的聲音,像與風聲對抗。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

言言麵對清遊:噘嘴。

言言麵對秦翎:噘嘴。

言言麵對飛練:噘嘴。

今天中午吃了一個bt辣的雞翅,腦袋和舌頭疼到現在,嗚嗚嗚嗚,為什麼能辣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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