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1 / 2)

“賀老四名字叫賀朝, 是村子西邊那個小路深處瓦房賀老頭第四個孩子,他家庭成分不好,一家子都是被打倒對象,咱們還是彆太多接觸的好。”

林依絮絮叨叨, 在這夜色之中很清晰。

“八年前他們一家被趕去牛棚裡住, 是這兩年才被李隊長好心安排在那間瓦房裡的。”

“賀老頭前幾個孩子都沒了,就賀老四命硬活了下來。”

“不過這個賀老四, 聽建業哥說名聲不大好, 打小就特彆倔, 而且以前還偷東西,小偷小摸的手腳不乾淨, 前段時間和村裡的孩子打架, 還把人家頭給打破了,所以村裡的人都很討厭他。”

“就在昨個兒,不知道在哪裡摔破了頭, 腦袋捆著紗布就跑去跟隊長說要加入生產隊, 隊長竟然也同意了。”

林依扒拉了一口飯,悄聲朝薑穗道:“穗兒,你還是離那小子遠一點, 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好人,凶悍得很。”

薑穗坐在桌子的另一旁,也在吃飯, 聞言若有所思,她像是隨口一說, 仿若不經意的打聽:“聽起來這麼嚇人,今天中午發生什麼事了?弄得這麼大陣仗?”

林依稍顯圓潤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見著沒人, 湊過來壓低聲音道:“今天可驚險著呢!還是建業哥偷偷告訴我的。”

林依:“這不是賀老四加入生產隊了嗎?結果以前跟著他混,往山上跑的孫家那蛋子也跟著想加入,他老娘老是嫌賀老四是瘟神,又臟又臭不讓他去,結果好了,他偷偷摸了他老子的大砍刀就往田裡去了。”

“蛋子他娘老來得子,對他寶貝的很,他也才十四五歲,從不讓他下地乾活,也不懂認這砍刀其實不是用來割麥的,是用來殺豬的!”

薑穗被林依繪聲繪色外加表情彈幕的說話方式給吸引,聽得都入神了。

“好家夥,這小子擱田上跑呢,前兩天下了雨,田埂坑坑窪窪,地勢還高,他一個沒穩就摔下來了。”

林依抑揚頓挫:“正好賀老四在下邊,你也知道和平村田邊那土坡有多高,賀老四就衝上去給人救了。”

林依嘖嘖稱奇:“不過說來也奇怪,聽其他人說當時蛋子那刀是先掉下來的,一般情況下賀老四這樣去救他恐怕不會就隻傷到小腿,好在他反應快,不然腦袋都要削掉半邊。”

林依說的很暢快,薑穗也聽得很帶勁。

薑穗給她夾了塊自己碗裡唯一的小瘦肉獎勵她的繪聲繪色。

不是她摳,是現在大家吃肉也緊巴巴的,她一頓飯也就這一小塊。

薑穗誇獎道:“林依,我瞧你不當衛生員,靠說書講故事也能養活自己。”

林依發現薑穗講話總是不急不緩,溫溫柔柔,能讓人感覺到很真誠,就連玩笑話都聽得讓人想要親近。

她看著薑穗,偷偷咬了咬筷子,忽然有點泄氣。

麵前的女人低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像是展翅的蝶翼,在衛生室昏黃的燈光流淌下皮膚白皙光滑。

在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後穗兒抬眸看來,那雙如同溪水流淌寬柔的淺色眼眸更是會說話一樣。

“怎麼了?”她笑得也這麼好看。

不說建業哥,她自己看的都心動。

林依下意識也跟著笑,她搖了搖頭,“沒什麼,穗兒,我覺得你得離那個賀老四遠一點,你瞧他今天看你那個眼神,跟要打你一頓似的,怪可怕的。”

“怎麼會?”穗兒輕笑起來,“賀老四也就是看著凶而已,其實人不算壞。”

“你瞧,他今早可不是冒著生命危險把蛋子給救下來了嗎?”

薑穗吃了口飯盒裡的飯菜,雖然話她自己是這麼說,但是她也不知道賀朝是不是這麼想的。

如果他的那個係統能看見上個世界的後續發展,然後發現她涼的非常突然且慘不忍睹,說不定真的想把她打一頓。

見到導致自己任務失敗的罪魁禍首不但沒有按照自己安排的路走下去,還莫名其妙地又出現了,不氣死已經是涵養好的了。

也不知道他之後還會不會來再試探,或者還是恢複以往專注任務的樣子,不去理會她這個極有可能各個世界都會“批發”的NPC。

林依卻不這麼認為,還在想這個事,“那還是要注意一點,鄉下人的心思哪裡好琢磨,這幾天賀老四都要來吊水,穗兒你可得注意一點。”

“他看起來也沒這麼可怕吧?”薑穗忍不住說了一嘴,她是見過上一個世界賀朝心狠手辣的樣子,這個世界小孤狼似得賀朝可比上個世界的他溫和太多了。

林依瞪大眼睛:“怎麼不可怕,他今早那凶悍樣看起來都像是會殺人的樣子!”她又想到什麼,“而且他成分不好,是壞分子的兒子,少接觸也是對的。”

薑穗一頓,好奇問道:“他什麼成分?”

林依想了想:“聽方姐說是小資做派,他爹賀老頭是從國外回來的,被資本主義腐蝕了才被打倒的。”

薑穗把最後一口飯吃完,心裡歎了口氣,時代的洪流過於洶湧,在這個特定的時代環境下,她並不能做什麼。

好在未來會越來越好。

薑穗不想再談論這個下去,稍微了解了賀朝現在的處境就行了,她最近可得躲著對方一點,看他今天對她這個不陰不陽的態度,薑穗決定自己的助攻任務先延後一下。

今天上午賀朝說完那句話之後,薑穗就知道他在試探她。

好在薑穗內心穩得一批,昨晚胡思亂想的時候這個情況就想到過了,現在也緩過來了,做好了準備,絲毫不慌。

她抬起頭朝少年輕柔地笑了笑,就如同對待每一個人一樣,和善又寬和,看著少年的眼神也很包容,就像是看因為怕疼而故作凶狠的孩子。

“我是一周前從城裡下來和平村的,在衛生所工作的時間不長,也年輕,如果有什麼做不對的地方,還希望同誌你擔待擔待。”

她笑著,眼眸微彎:“老四同誌你放心,我打針一點也不痛的。”

語氣十分溫柔,態度十分友好,像在哄人一樣,和上一個世界的她簡直就像是兩個人。

雖然頂著一模一樣的臉,但是周身的氣質和說話的語調都完全不一樣。

薑醫生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笑容。

上一個世界的薑醫生,清冷冷的,說話就像是冬日裡帶刺的玫瑰,不刺撓人一下不甘心,她也很少笑,也不會笑得這麼溫柔,偶爾露出的一絲笑意,才仿佛是冬日裡融化寒雪的溫暖陽光,露出一絲柔軟的內裡。

賀朝很清楚這一點。

他微微垂下頭,就能看見麵前十八九歲模樣的少女認真的側臉,正專注地給他打針。

和末日裡那個女人冷硬的模樣並不相同,她此時看起來很柔軟,白玉一般光滑的小臉秀麗,烏黑的長發讓她顯得很清純。

就算是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卻是兩個人。

賀朝無意識地磨了磨牙。

隨後他視線微微偏移,看到了纏繞在小腿上的白色紗布,還看到了上麵被綁著的漂亮的結。

不過……

這個綁法……

就算是她捆綁的動作已經完全不同,但是綁法卻是和上個世界一模一樣。

是巧合嗎?

賀朝想到了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她的那一幕。

賀朝是昨天來到的這個世界,原本的“他”因為太餓上山找吃的,前兩天下過一場大雨導致地麵濕滑,“他”一不小心就從山上滾下來撞到了頭,當場人就沒了。

然後他來了。

賀朝已經習慣了每次更換世界的暈眩感,而關於上個世界的多餘情感也壓入了心底,係統輔助屏蔽。

時間能淡忘一切,賀朝也非常清楚這一點,曾經和摯友的友情,並肩作戰同伴的戰友情……也漸漸在這漫長的時光中消磨,最終隔著一層屏障,再也感受不了當初的心情。

就算是上個世界是他在著漫長時光唯一一次的心動也不會例外,終將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

不過……他並不認為是他真正的動心,脫離了角色的禁錮,脫離了環境,這一切也過去了。

這個世界較上一個世界來說簡直溫和太多,沒有血腥的廝殺,也沒有末日下人性的考驗,甚至就算是最厭惡他的人都不會想著讓他去死。

這個世界不需要有人去拯救。

與此同時,係統宣布了他任務失敗的懲罰。

他失去了係統的全部功能,商城關閉,積分也因為轉移身份而減少了一半,不過他早就已經不在意積分有多少了。

除去上個世界,他從來沒有在係統商城換過東西,也很少主動動用積分,潛意識裡,他並不想過多的依賴係統。

就連情感屏蔽的輔助功能,也是因為這是屬於係統自帶且強製開啟的“宿主心理健康監測”,他無法關閉才使用。

現在的他也隻能接收目前的身份與記憶,還有故事梗概,其餘功能一概不能用。

係統嘮嘮叨叨:“幸好主腦判定宿主是頭一次任務失敗沒有把宿主扔到懲罰世界去,隻是扣了功能使用和係統商城。”

它細細嫩嫩的聲音裡有著後怕,“也幸好宿主在那個世界任務達標之後才毀……咳咳所以主腦沒有判定宿主二次失敗!”

賀朝完全沒在聽係統的嘮叨,隻是沉默地接受記憶不斷地湧入腦海中。

這個世界的“賀朝”也隻是十八歲的少年,記憶的體量也沒有那麼龐大,但是在接收過程中如果自身的意誌不夠堅定的話,仍然很容易就會迷失在混亂的所有回憶之中。

賀朝的記憶體量非常大,他也經曆過很多次記憶載入,但他仍不喜歡這個過程。

就好像強製多活了一輩子一樣。

而海量的記憶與感情,也是讓他愈發冷漠的原因。

但是他從未混淆過每個世界所繼承的記憶與感情。

本身係統於他而言隻是個輔助而已。

他現在是被打倒的賀家裡第四個孩子,在他小的時候兩個姐姐一個哥哥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去世了。

村子裡不少人都說是他們被資本主義腐蝕的報應,就連他的父親偶爾也會在這樣的指責中流露出更加深沉的痛苦。

而母親早就因為生了太多孩子,也在他四五歲的時候就過世了,就葬在家後高高的山上。

村裡人不會和小孩子計較,但是大人的態度會影響孩子,他小的時候經常被村子裡的小孩欺負,父親也因為常年改造而顧不了太多,他隻能將自己武裝起來,用最凶狠的麵貌去麵對欺負他的人。

偶爾父親會教他一些學識,一些道理,但是長年累月的勞動讓他父親身體不是很好,並沒有太多精力管教他。

於是他就像是一簇野草,在這片土地上野蠻的自由生長。

誰欺負他,他就狠狠地報複回去,誰看不起他,他就讓對方知道小瞧他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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