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第一百二十一回 淘河(2 / 2)

賈赦與賈政聽了,皆是一愣,複垂頭沉思,神色不明。

隻待小廝歸來,都中果已起流言:賈家為了賢德妃省親,在姑蘇強買良家子作戲子。

事關賈元春名聲,賈政這才慌了,忙回正院,急令王夫人送信進宮。

又說賈元春接了信,愣住片刻,她自封妃後便料到甄家許會與家中分道揚鑣,隻沒想到,下手如此之快。

她略思考後,便去尋了皇後相助,隻因她名聲壞了,或遭聖上厭棄,或因此降位,於東宮籌劃皆是大不利,皇後會幫她的。

果然,皇後一聽賈家人在江南出了事兒,便大概猜到是怎一回事兒,且相比賈家,她的消息渠道更多些,對此事也更明了,此真是捅吳貴妃一刀的好機會。

遂在同皇帝用膳時,話家常般提起此事,“……臣妾早年在宮外便耳聞江南富庶之地略賣人之事極多,隻不知真假,今兒賈妃來同臣妾閒話,方知竟是真事兒,

她侄兒大天白日在街上便遇上了,隻好心趕走了拐子,救下一女孩子,那女孩子的父親卻以為賈妃侄兒是那拐子的同夥兒,將人告到衙門去了,聽說那知府是個實心眼兒的,也不管賈妃侄兒是甚出身,隻將人投進牢裡,待將人販子抓了歸案,才放人呢,”

話猶未了,皇後忽的歎氣,“賈妃玩笑似的同臣妾說,叫那養尊處優的小子在牢裡吃吃苦才好,瞧他以後還敢不敢這般顧頭不顧尾地胡亂出頭,臣妾便想,哪裡是這樣兒的說法,若都以此為鑒,日後叫見義勇為的都不敢出頭了,那受苦受難的人,豈不多了?

又說這略賣人之事,臣妾亦有兒有女,因著他們生在帝王家,不必為此擔驚受怕,可這天下有兒有女的百姓怎辦?竟叫此事絕了,才叫好呢……”

皇後邊說邊溫柔看著皇帝,見人垂眸點頭,又漱口後,方同她道,“賈妃侄兒確實大義,隻姑蘇知府如此行事也不錯,且此人先兒才破了一宗略賣人的大案,不想江南略人之事如此猖獗,是該好好治一治了。”

如此說著,夫婦二人又話了會兒子家常,吃了一盞茶,皇帝方起身往書房去。

夜色下,其眸暗沉,複又揚笑,這可是送上門的好機會,就看嚴律能不能抓住了,若能借此剝下甄家、吳家一層皮,那才是真不錯!

次日,皇帝果下旨給嚴律,江南略人之事猖獗,便從賈妃侄兒之案入手,大肆徹查。

嚴律恭敬接過聖旨,將其供在府衙正堂,方笑著活動了下臂膀,仿佛身上束縛掙脫了一般,發簽令人捉拿那對父女,又將賈薔一行放出牢去。

時賈薔已被關了近兩月,雖有清客相公打點照顧,可身上已餿臭,如今忽的重見天日,麵上且有些迷茫。

又見衙役押了那對害他落得如此地步的父女來,終是沒憋住怒氣,欲上去捶打,卻被來接人的兩位清客相公攔腰抱住,費力喘著氣兒道,“哥兒彆急,這二人夥同那人販子誣陷哥兒,當今已下旨徹查,他們與其身後之人都跑不了,哥兒隻等著瞧他們判‘絞監候’吧!”

這父女二人聽得那日期盼賈薔所受之刑,如今可能報應到自個兒身上,被嚇得冷汗直冒、目光閃爍。

進了衙門,嚴律驚堂木一拍,便發簽用刑。

當今說了要“徹查”,那就查,不放過絲毫漏洞、底兒朝天地查,他的登天梯就在眼前,能否上得去,就看這一遭了!

又說甄家,收到賈家的求助信件,麵上急急應著,動作卻極慢。

如今,兩家且不能撕破臉,亦不能叫彆家知曉甄家在背後算計賈家,否則,唇亡齒寒,甄家將會失去許多盟友。

因而,甄家隻與賈家人道,今兒要打點這位、明兒要宴請那位,人人送禮送錢,這才幾日,他家剩在甄家那二萬兩銀子已用得差不多了。

以此,將這筆帳勾掉。

在姑蘇理事的清客相公單聘仁與卜固修聞言,心中惱怒,也隻佯作愁眉苦臉道,“……我等會寫信請老世翁送銀子來,萬望貴府多替我們哥兒周全。”

如此模樣,叫甄家人瞧了,更有種貓戲老鼠的樂趣。

隻不過才樂兩日,都中便來了旨意。

甄家驚慌,忙命人去處理那對父女與花子,不想,人都被抓進姑蘇府衙,嚴密關押了起來。

這回,嚴律吸取了桑衝門人逃獄的教訓,用的都是自己人,叫人再無縫可入。

而甄家著急尋隙處理這三人的同時,江南各處皆傳來噩耗。

各地的大小鹽商大多生了怪病,昏迷不醒、氣若遊絲,身上漸漸出現潰爛的膿瘡,請醫問藥皆無用。

更有流言傳出,地府奈河積淤,閻王命小鬼拘了二種人的生魂去淘河:一販私鹽,二私鑄幣。

現今昏迷之人便是犯了罪、魂兒被拘了去的,而身上的膿瘡,乃這些人淘河時懈怠懶惰,遭鬼差以骨朵擊打處罰而生出來的。

江南百姓聞得此言,群情激憤,輕者穢物潑門,重者已寫了狀紙投到衙門。

各處衙門長官望著案牘頭疼不已,皆知其中勢力虯結,不是他們這等“小鬼”可擅動的,因都不敢輕舉妄動。

而未生病的少數鹽商,則因禍得福,他們本被各大鹽商擠得無法生存,忽的成了得地府認證是本分、良心商人,生意因此大漲,人且是懵的。

再說甄家、吳家、賈家及其他幾位王爺、勳貴人家,他們不知地府、閻王之事真不真,可這些人販私鹽、私鑄幣是真的!

各家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連連出手鎮壓這流言。

可天不從人願,此事已通由各地暗衛之手,傳至都中皇帝手中。

皇帝欣喜又忌憚,歡喜可借機打掉朝中大小勢力的“聚寶盆”,國庫亦可充盈一番;忌憚卻因上回東嶽大帝才托夢言再不會有陰間鬼攝陽間政之事,這才幾日,便又反悔?

叫吳熳說,這回可真冤枉東嶽大帝與地府了。

真正的始作俑者,如今正悠閒地用手丈量著他兒子又長大了幾寸。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