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巨大的反差感給周念帶來衝擊,她甚至在想,在小貓的視角裡,他一定是個極負愛心的神明,帶著香噴噴的貓糧,縫滿它的饑腸轆轆。
這簡直比童話裡寫的還要美好。
周念一直停在原地,等鶴遂快要喂完貓的時候,才抬腳走過去。
她走進長狹弄,離他越來越近。
周念停在他麵前的半米開外,輕聲細語地問:“昨天你為什麼跑?”
鶴遂半彎著的後背有一瞬間微僵。
周念看見了。
看來對於她的突然出現,他多少有點意外。
隻是周念沒得到回答,鶴遂壓根不理她,或者說也沒有離她的打算。
鶴遂拉上貓糧的封口線後,慢條斯理地直起腰,冷冰冰的目光落到周念臉上。
周念迎上目光,呼吸一凜。
他是不是看誰的眼神都能這麼嚇人?
鶴遂的瞳很黑,又正因為有這樣的黑做養料,才能滋生出無儘暗邃,讓他眼裡隻有凜寂無聲的寒。
什麼都不做,就那麼不動聲色地盯著人看,都足以讓人嚇破了膽。
周念的心顫了顫,心想這人反差怎能如此巨大?
前一秒還是溫柔的喂貓少年,現在就仿佛化身吃人不吐骨頭的閻羅。
為緩解已經降至冰點的氣氛,周念決定暫時不再糾結他昨天為什麼跑的事,臨時換個話題:“我昨天給你的橘子甜嗎?”
然而鶴遂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隻字不發,眼神凜涼。
“……那個。”周念本就溫軟的聲音裡,多出幾分畏葸和試探,“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下次再給你帶好嗎。”
聽到這裡,鶴遂才大發慈悲般舍得開口,嗓音低沉:“橘子我扔了。”
且沒有一點溫度,“你也彆來煩我。”
周念:“……”
氣氛凝結在冰層。
無一絲緩和。
鶴遂垂眼,長長的睫毛氤在霧氣裡,又濃又密,他將手裡的貓糧卷了個邊,揣進褲兜裡,轉身往反方向離開。
留了個冷漠背影給周念。
小黑貓也跳上巷簷,消失不見。
還沒來得及重新提畫畫的事情。
他就這麼走了。
周念有點失落,隻是心裡又忍不住在想,一個願意投喂流浪小貓的人,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周念提腳追上去,小跑一段距離後,她攆上瘦高少年。
再從他肩側躋過去,擋住
他的去路。
鶴遂被迫停下,烏黑的眉一下就皺了起來,臉上寫滿不耐煩。
毫無疑問,周念的行為在挑戰他的忍耐底線。
周念輕抿著唇笑笑,小梨渦的痕跡淺淺:“就讓我畫一張,我可以按照模特的時薪價格付錢給你。”
鶴遂低眼睨著她,半晌沒說話。
周念今日穿著一條白色吊帶,清爽藍的牛仔短褲,站在青石小弄裡,無需任何其他點綴,就能被譜成一張天然美卷。
鶴遂注視著周念,看她一張漂亮至極的臉蛋,和她臉上清純無害的笑容。
儼然是一朵在溫室裡長出來的花,還不知外麵的人有多壞。
“模特?”
周念聽見鶴遂突然開了口,旋即他衝她彎腰俯身。
兩人間的距離肉眼可見地變近。
一張陰冷的俊臉在周念眼前放大。
周念停掉呼吸,瘦弱的肩微微聳崩著,後縮了下脖子,以此來應對鶴遂的突然逼近。
異性氣息拂麵而來,有著獨屬於少年的冷冽和進攻性。
周念的脖子縮得更緊。
鶴遂看著麵前縮得像隻小鵪鶉似的周念,輕扯薄唇,笑得惡劣又醒目:“哪種模特?”
周念的小鹿眼怯盈盈。
沒等她開口,鶴遂卻將臉逼得更近,臉上帶笑,瞳卻散寒:“如果是人體模特,我倒可以考慮一下。”
話一出,周念的耳朵立馬飛上紅暈。
全身溫度開始升高。
“不……不是的。”周念忙著解釋,“不是人體,我就畫張普通的。”
鶴遂懶散地笑了下。
“彆說我沒給過你機會。”他眼裡有種蓄意為之的惡劣,“是你自己把握不住。”
聽到這裡,周念才知道他完全是故意在逗她,想用這種方式讓她知難而退。
要是她真要給他畫人體模特,他也不見得會同意。
“鶴遂,你——”
想說的話還卡在舌尖,嘈雜的聲音竄進巷弄裡,打斷了周念。
循聲望去,一行六個人前後腳走進來。
為首的是肖護。
肖護肩膀上扛著一把鐵鍬,看見那鐵鍬,周念瞬間明白他的意圖。
是衝著鶴遂來的。
肖護要找回昨天丟掉的麵子,怪不得昨天被砸了車卻不報警。
此時此刻,鶴遂還維持著俯身低臉的姿勢,和周念離得很近,他轉過臉看見肖護,臉上笑意瞬間消失不見,眼底寒凜乍起。
他的目光鎖住那群人,話卻是對周念說的:“乖乖女,我想你該離開這裡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言而喻。
周念也不由開始緊張:“鶴遂,需要幫你報警嗎?”
鶴遂抽身,拉開和周念的距離站好,抬手揉著後頸,慵懶地仰著下巴,睥睨的目光掃過周念的臉冷冰冰地說:
“彆多管閒事。”
下一秒。
周念聽到他頸骨作響的聲音。
“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