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
五分鐘後,周念擰開水龍頭,合攏手掌接水。等掬滿一捧水後,周念彎腰低臉,把手心裡的自來水喝完。
灌了一捧又一捧的水後,周念心裡的僥幸多了起來。
希望能順利過關。
回到臥室裡,周念脫掉睡裙,懷著一顆忐忑無比的心,赤著腳站到體重秤上麵。
體重秤上的顯示區域亮起。
兩雙眼睛同時死死盯著跳動的白色數字。
一人擔憂,一人審判。
——82.30J
數字虛閃幾下後,定在82.3,周念因此暗鬆一大口氣。
這是一個達到冉銀標準的數字。
周念心中在慶幸,這周需要吃的東西會比上周少,即便少不了多少,對她來說也已經很好。
“上周的飲食調整果然有用。”冉銀語氣裡帶著點沾沾自喜。
周念沒吭聲,默默回到床邊,背過身開穿衣服。暴露在空氣裡後背,瘦骨嶙峋,所有的骨頭都能被清晰看見,頸骨,肩胛骨,脊骨,一根又一根的肋骨。
冉銀不看周念的那些骨頭,也不看周念沒有血色的臉,她隻是頗為滿意地拿起體重秤,驕傲得像在拿一件勝利品,然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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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掉漆斑駁的灰色老年機,很少被周念拿出來,隻有在接打電話的時候會用一下。
然而這周不一樣,周念總把老年機拿出來。
每次拿出老年機的時候,周念總會不由自主想到鶴遂被震驚的表情,然後抿唇忍笑。
震驚的表情很難出現在他臉上,她覺得特彆有意思。
當周念第十三次拿出老年機的時候,剛好是周三的晚上,她和莫奈在莫奈家門口分開後,就把老年機拿了出來。
離家還有百米距離,周念的腳步慢下來。
寂靜夜晚的巷弄裡,老年機的威力巨大,偏偏周念的這個老年機還沒有靜音模式。
周念用手掌用力捂緊外放喇叭,然後解鎖屏幕。
“右鍵解鎖!”
誇張的女音已經儘可能被降低。
就算這樣,老年機的聲音還是很大。周念生怕吵到鄰裡,把喇叭捂得更緊,掌心傳來強烈的抵痛感。
周念摁鍵盤,把屏幕調到電話簿的頁麵。
鶴遂的名字映入眼簾。
想問問他傷勢恢複得如何。
又怕他覺得她煩。
而且他不一定會接她的電話吧?
糾結了好一會兒,周念才撥通了他的電話。很快,聽筒裡傳來運營商的默認鈴聲。
周念鬆開掌心,把老人機貼到耳邊,微微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等待著。
一種緊張的情緒挾裹住她。
他會接嗎。
會嗎?
會的……吧?
鈴聲還在繼續響。
就在鈴聲快要響滿一分鐘的時候,周念剛準備切斷連線,電話突然接通了。
周念呼吸一凜,
徹底停下腳步不再往前走。
“……”那邊沒人說話。
周念也一時忘記開口。
今夜無雨,
月光清極,周念抬眼看見清冷的月亮,然後聽見鶴遂微涼的嗓音傳來:“……周念?”
周念醒過神來,促狹地開口:“是,是我。”
聲音裡有著藏不住的慌亂。
沉默片刻,鶴遂的聲音重新在聽筒裡響起,一如既往的沒什麼溫度:“有什麼事?”
周念哽了一下,說:“也沒什麼事。”
鶴遂:“……”
兩秒後,他說:“沒事我掛了。”
周念忙說:“誒等等——”她吸一口冷涼的空氣,“想問問你,你的傷好點了嗎。”
鶴遂淡淡嗯一聲。
再次冷場。
周念握著老年機的手指在收緊,她怕鶴遂下一秒就會掛掉電話,索性豁出去,小心翼翼地開口:“鶴遂,這周末我能來看你嗎。”
“……”
聽到這一句時,鶴遂正在喝水,吞咽的動作停頓住。他把水杯從唇邊拿開,也不急著說話,但是表情深沉,黑眸裡情緒難辨。
周念軟糯的聲音再次傳來:“不行嗎?我就想來看看你恢複得怎麼樣,這幾天都挺擔心你的,隻是我不敢打給你。”
聽得出來,她這通電話是下了莫大勇氣。
鶴遂把水杯放到床邊的櫃子上,轉臉看向窗外皎潔的月亮,月亮因此被他裝進眼裡,開口時嗓音被染上清冷:“你隻說周末,又不說周六還是周天,豈不是讓我白白等你?”
周念怔住,這一刹那,她的思緒仿佛卡住了。
片刻後,周念恢複思緒,語氣輕快地說:“那就周六吧,周六正好。”
“嗯。”鶴遂扯了扯唇,也不曉得她所謂的正好,是好在哪裡。
周念覺得整個人都變得輕鬆,她重新抬腳往前走:“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們周六見。”
鶴遂嗯一聲:“掛了。”
“好。”
那晚,誰都沒搞清,周六到底好在哪裡,包括說這話的周念。
可能月光知道。
因為約定在周六見麵,周六才被賦予了特彆的意義,所以不早不晚,周六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