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病症 歲欲 9910 字 6個月前

上次來鶴遂家的時候,院中那顆杏子樹已經有成熟的趨勢,這次來,樹上累累墜著的全是熟透的杏子。

鶴遂正扛著張矮桌從堂屋走出來,給周念放畫具用。周念則安靜地站在杏樹底下等著,仰頭看著其中一顆飽滿的杏子發呆。

“想吃?”鶴遂注意到周念的目光,放下桌子後,隨後拿起靠在樹身上的一根長竹竿,“打點下來。”

周念回過神,視線落在鶴遂的臉上,輕聲說:“沒有,我隻是在想。”

“想啥?”

“想你。”

“?”

鶴遂剛舉起來的竹竿瞬間落地,他握著竹竿,懶懶站著,好整以暇地望著周念:“想我?”

周念抿抿唇,溫吞道:“我在想,你怎麼都不問我為什麼會這樣。”

窺私欲這種東西,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點。

可是鶴遂從發現她的秘密後,一句話都沒有問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反常的樣子,還是那副萬事不掛心的慵懶樣,好像知不知道她的秘密,對於他來說,都沒什麼影響。

“有什麼好問的?”竹竿頂部綁著鐵叉子,他漫不經心地撥弄著固定鐵叉子的橡膠,“萬一把你問哭了,我還得哄你。”

“……”

周念頓一秒,沒好氣地說:“我有那麼容易哭嗎。”

鶴遂輕扯薄唇:“確實不容易哭,隻不過我口氣重點就能把你嚇紅眼而已。”

他是懂冷嘲熱諷的。

周念淺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在小凳子上坐下,翻開速寫本。

拿了隻鉛筆出來畫素描。

鶴遂仰著頭,舉著竹竿去打樹上的杏子,枝葉被打得簌簌作響。

周念在速寫本上勾出他的身形輪廓,鉛筆沙沙輕響。

歲月在此刻靜好。

一個澄黃杏子砸在周念的速寫本上,驚得她筆尖一滑,在畫紙上拉出一道扭曲的線。她不滿地輕聲嚷道:“鶴遂,你彆打我這邊的行不行?”

鶴遂站在滿地七零八落的杏子中間,單眼皮的眼鋒在陽光下很柔和,他故意要惹她生氣般,欠揍地笑笑:“不行。”

沉默兩秒,周念發出威脅:“你再這樣,我就把你畫得巨醜。”

鶴遂單手掐腰站著,毫不在意地聳了下肩膀:“這種昧良心的事,你要真願意乾,我也不攔你。”

周念:“……”

她覺得越和鶴遂相處,越能發現他根本就不是外界傳言的那樣狠厲冷漠。

甚至完全相反——

他灑脫隨性,善良恣意,有時候可以說還有點幼稚,總會故意把她逗得又氣又笑。

春風得意馬蹄疾。

至此耀眼的少年想必也就是鶴這樣子的人吧?

過了一會兒,鶴遂用井水洗了一兜杏子,端到周念麵前。他從中裡麵挑了一個,遞給周念:“嘗嘗?”

周念看一眼那個杏子,牙齦止

不住發酸。

杏子被遞至麵前。

鶴遂在她開口拒絕前,搶先一步說:“這個杏子,你今天得吃。”

周念嘴裡在泛清口水,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執意要讓她吃下這個杏子。

再三猶豫後,她還是緩慢伸手接下了那個杏子。

杏子喂到嘴邊,周念眉心微蹙著,表情掙紮地張嘴,很小地咬了一口杏子。

果實的薄皮在牙齒間撕裂,杏汁濺噴至嘴裡,酸意迅速擴散,周念敏感得直皺眉,牙齒酸得要打起架來。

這是周念人生中吃過最酸的一顆杏。

在她17歲的這個夏天。

周念被酸得難以控製五官,酸得她根本難以強行下咽,她看向鶴遂,含糊不清地說:“鶴遂,你家的杏子怎麼會這麼酸。”

鶴遂的眸子漆黑,他平靜地看著周念說:“因為這是我特意挑的。”

從一兜杏子中,他為周念挑出了最酸的那一顆。

“酸嗎?”他腔調平穩地問。

“……”周念扭頭,吐掉嘴裡的果肉,“當然酸啊。”

鶴遂把竹兜子放在矮桌上,沒什麼情緒地說:“可這比不上人的胃酸。”

周念登時怔住。

她想到鶴遂出現在廁所時,她正在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著胃酸和膽汁。

這就是他要她吃酸杏的原因。

“周念,一個酸杏都吃不了的你,是怎麼忍受的?”他的嗓音沉穩平靜,分析得一針見血,“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你不是第一次。”

“……”

的確不是第一次,而是日複一日。

周念神思恍惚,表情有些走神,她甚至想不起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是周儘商去世以後嗎,不對,是更早以前。

杏子飄香,恰值初夏的天,陽光暖烈,她卻感受到一種徹骨的寒。

沉默良久。

周念低著頭,盯著手裡的酸杏像在發呆,她突然輕聲開口:“鶴遂,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嗎。”

鶴遂撈起一個杏子,在手裡拋著玩,漫不經心地說:“知道了。”

周念緩緩抬頭,看著他的眼眨了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要知道一個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鶴遂拋杏子的動作一頓。

“嗯,你的秘密。”周念說。

鶴遂把杏子放回竹兜裡,俊臉上帶著淺顯的笑意,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這麼給你說吧,周念,你早就發現了我的秘密。”

周念有點懵:“我早就發現了你的秘密?”

“嗯。”

周念左思右想都沒想明白,疑惑地說:“可我並沒有知道你的什麼秘密。”

鶴遂抬手指著自己,低聲開口:“現在站在你麵前,這樣的我,本來就是一個秘密。”

周念瞬間醍醐灌頂,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在這個小鎮上,他是眾人口中的瘋狗

是最離經叛道的存在,

人人都對他避之不及,而他展現出來的,也是符合人們預期中的狠厲樣子——陰鷙,冷漠,打架不要命,死都不怕。

沒有人知道他暴戾皮囊下的真實樣子,隻有周念知道,並且在周念之前,從未有人走進過他的生活。

原來她早就發現了他的秘密。

“那說好了。”少年懶洋洋的嗓音響起,“你也得幫我保守秘密。”

“好。”周念輕聲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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