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2 / 2)

病症 歲欲 14798 字 6個月前

周念:“嗯,休了一年。”

莫奈看出來她和冉銀關係很僵硬,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還是直接說:“那你更要和我一起住了,你到時候出了院不用回小鎮,在我這裡住到開學都行。”

“好。”

兩人一起進了房子裡。

莫奈帶周念看她平時直播的地方,就在二樓,專門將一間屋子打造成了直播間。

直播間裡設備很齊全。

三角支架,打光設備,麥克風等等。

周念看了一圈,問:“你每天播幾個小時。”

莫奈說:“六個小時。”

“那也是挺辛苦的。”

“是啊。”

周念正好停在窗邊,隨意往下一望,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她立馬開口:“莫奈,你過來看。”

莫奈走到窗邊,問:“咋了。”

周念指著道上的那個人:“你看他像不像鶴廣?”

那人身高形瘦,略佝僂著背,臉色有些蠟黃。

周念之所以不敢確定,是他看上去與之前大有不同,他將自己收整打理得很光鮮,不是邋裡邋遢的模樣,腳下一雙皮鞋擦得鋥亮。

“你沒看錯,他就是鶴遂的爹。”莫奈說。

“怎麼會這樣?”周念愣在原處。

她記得鶴廣是個癮君子,是個老婆女兒被逼死都不會露麵的窩囊廢,怎麼會出現在這種高檔彆墅區,穿得像個成功人士。

莫奈不明白,問:“怎麼了?”

周念盯著那道身影不放,問:“他是住在這裡嗎?”

“是住這兒。”莫奈還多說了些相關的事情,“鶴遂在這給他爹買了房子,聽說一個月給上百萬的生活費。”

“這不可能。”周念下意識否定,“絕對不可能。”

鶴遂恨鶴廣到骨子裡,怎麼會給他買房子,還給他養老?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得下去問問。”周念轉身,越過莫奈往外走。

“誒……”莫奈追上去。

周念張著嘴呼吸,溢出的氣息微不可微,她這一副病軀,支撐不了她的迫切,樓梯還沒走完就累得喘息不停。

手撐著樓梯扶手停下,她張著嘴大口呼吸。

吸進嘴巴裡的空氣是熱的。

空氣不是熱的,而是她喉管和食道被胃酸灼燒著,才覺得空氣是熱的。

醫生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注意情緒,不能急不能燥,更不能太過愁腸鬱結,否則胃上毛病隻會越來越嚴重。

就像她現在這樣,一著急就犯病。

莫娜攆上來,關心道:“沒事吧?”

周念用手捂著紊亂起伏著的胸口,說:“我要問問鶴廣。”

莫奈攙住她

手臂:“我扶你。”

周念在莫奈的攙扶下,儘可能快地出門去。

穿過草坪時,莫奈看了眼越來越遠的鶴廣,說:“你慢慢走過來,我先去把他攔著。”

“好。”

莫奈跑起來很難,近兩百斤的身體顯得很吃力,但總歸比周念快得多。

周念是完全跑不起來。

莫奈鉚足了勁兒追上鶴廣,繞到他麵前,喘著粗氣說:“不好意思等一下,我有個朋友想問你點事。”

鶴廣停下來,笑容滿麵地說:“想要我兒子簽名照還是咋的?”

乍然看上去,宛如一個愛護晚輩的中年叔叔。

莫奈卻隻是笑笑,沒有接話。

她雖然在花楹鎮待的時間不長,但關於眼前這個老人的“風光事跡”,但還是聽過不少。

這時候,周念邁著虛浮的步子走了過來。

鶴廣回頭看見周念的臉時,明顯怔了一下,像是沒有料到會在這個地方看見她,也驚詫她如今的模樣。

陽光正當頭,照得周念臉色如紙,病容明顯。

在被鶴廣打量的同時,周念也在打量他,她看他穿得人模人樣,大拇指上還戴著碩大一枚金戒指,臉上笑容和藹可親,變得真像一個善良的人。

她盯著鶴廣,冷冰冰地問:“你對鶴遂做了什麼?”

鶴廣像是聽不懂,斂了些笑容,皮上僵硬:“說什麼呢。”

周念開門見山地說:“鶴遂恨你恨到了骨子裡,怎麼可能給你買房子,還每個月拿錢給你揮霍。”

鶴廣臉上還殘留著些不尷不尬的笑意,說:“小姑娘,瞧你這話說得。父子哪有隔夜仇?我是他老子,即便以前有過小矛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周念聽著覺得可笑,說:“你說這話自己信嗎?”

“……”

“你這話說給那些不了解你的人聽聽還行,你可以騙過他們,但你騙不了一個從小在花楹鎮長大的人。”

鶴廣臉上最後那點笑意也消失了。

沒了笑意的偽裝,他本就刻薄的長相立馬顯出凶光,細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眼珠子是渾濁不清的,像蒙著一層白色的東西。

麵對此人,換作四年前的周念會害怕得尖叫,但現在的周念不怕,現在的她有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孤勇。

周念甚至還叫了他的綽號:“我沒說錯吧,鶴千刀。”

也隻有花楹鎮的人才知道這個綽號。

但這一聲鶴千刀,也徹底惹惱了鶴廣。

他說:“小丫頭片子,我不管你想做什麼,都不要癡心妄想。你來糾纏我,無非是還惦記著鶴遂嘛?——你也不看看你這幅樣子,他怎麼可能還會要你?你知不知道喜歡他的女娃有多少啊?我出門一趟都能遇見無數個叫我公公的女娃,你算是什麼東西?”

周念很平靜,說:“你隻不過是沾了鶴遂的光而已。我相信那些女孩子要是知道你是什麼樣子,是不會那樣的。”

“問題是她們不知道。”鶴廣挑著眉,

模樣很得意,

“她們隻知道我是大明星的親爹,也沒人過問我的過去。就像沒人過問鶴遂的過去一樣,什麼花楹鎮,什麼南水街,都滾他媽一邊兒去吧。”

“……”

“你看看現在,還有人叫鶴遂瘋狗嗎?”

拂了一陣風,涼得恰到好處。

周念吸進肺腔裡的空氣卻依舊是灼熱的。

她沉默了。

鶴廣見她流露出受傷的表情,立馬又開始微笑起來,這次的笑容是以勝利者的姿態,他得意地笑著說:“彆怪叔叔傷你的心,可事實就是這樣,沒人會在意什麼南水街,更沒人記得我兒子曾經是條人人喊打的瘋狗。他現在紅了,所有人都愛他捧著他,也順帶喜歡我捧著我,這就足夠了,這樣子就很好。至於你嘛——你隻是個無足輕重的人而已,和那些花錢去看我兒子電影的觀眾沒什麼兩樣,彆太把自己當回事。”

一番戳人肺管子的話說完,鶴廣就想走。

周念自然是不允許。

她再次攔住鶴廣的去路,堅持著自己的執著:“你說的,我一個字也不相信。一定是你對他做了什麼,他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哪個樣子?”

鶴廣像聽見什麼好笑的話,“難不成他放著明星不當,要回去當那個成天追在你屁股後麵跑的毛頭小子?”

沒等周念開口,他又說:“他早把你給忘了。”

周念的表情在瞬間滯住。

“不,不是這樣的……”周念呐呐著,語調不由變得急了,“你在撒謊,你在撒謊!”

“……”

鶴廣低著頭,轉動了下拇指上的金戒指,又笑了:“既然你覺得我在撒謊,你這麼急乾什麼?你慌了?”

周念哽住,眼圈不受控地紅了。

怎麼能不慌?

畢竟她已經領教過如今的鶴遂有多冷漠。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莫奈實在不忍心,勸道:“算了吧周念,我們走吧。”

周念搖搖頭,說:“不,我不走,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真相?”鶴廣抬起頭來,渾濁的眼盯著周念,“真相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鶴遂準備坐火車和你離開的那一天,他遇到了他人生中伯樂——生東返大導演。生導一眼相中了他,讓他當電影男主,哦,也就是那部《屠佛少年》,你看過沒呀?有這樣天上砸餡餅的好事情,是個人都不會放過機會,他當然選擇去拍電影了,怎麼可能選擇你。”

“……”

周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地問:“你怎麼會知道他準備坐火車和我離開的事情?”

鶴廣得意地聳聳肩,說:“那天他和生導談的時候,我就在旁邊。”

周念覺得整條食道都開始燒起來,燒心灼喉的滋味很不好受。

腦子裡思緒無比混亂。

準備逃亡的那天,鶴遂遇到了導演,導演邀請他拍電影,他選擇了去拍電影,沒有選擇她。

倘若真是這樣,那他為什麼說都不願意說一聲,她又不會阻攔他擁有更好的未來。

或許猜到周念在想什麼,鶴廣又說:“斬斷舊的過去,開始新的生活,不辭而彆也沒啥好奇怪的哈哈。現在他已經徹底忘了你,你也不要繼續糾纏了,話說的很明白了,好自為之哈。”

鶴廣離開了。

周念一時竟忘記了哭,她隻是僵在那裡,像一尊隨時都會坍塌的雕像。

原來這就是真相。

她開始不停地戰栗。

莫奈過來擁住她瘦如薄片的肩膀。

或許這就是故事的結局——

沒人再記得南水街的那條瘋狗。

也沒人記得故事開端裡的周念。

包括鶴遂自己。

周念深知,如今的她也注定,淪陷為千千萬萬為他瘋魔之人中的,其中一個。

她不再特彆。

她不過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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