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南接著抽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沒有任何反應地看著她一隻素白的腳踩了上去。
護欄修得很高。
如果隻是站著,那就是安全的,但要加個高腳凳的話,再墊腳,那一個人的上半身就完全處在護欄以外。
周念一隻腳踩在凳上,扶著護欄爬上去,另一隻腳也踩上去。
整個人都站在窄窄的高腳凳上。
她轉過身,清柔眸光落在男人臉上,溫溫一笑,嘴角小梨
渦清晰地浮出。
“鶴遂。”她對男人甜甜一笑,
“你今天要麼出來,
要麼就看我死。”
男人眉頭一皺。
沈拂南把煙蒂撳滅,神色與先前普通聊天截然不同,他冷著臉:“你想要用這種方式逼他出來?”
“……”
“我告訴你,不可能。”
周念完全沒在聽沈拂南在講什麼,她深深凝望他的眼睛,想要透過他的眼睛看向另外一個靈魂。
高空的微風吹來。
長發彌散在周念蒼白微笑著的臉龐上,她的眼裡有著一種深深固執。
她堅信,他一定會為她而來。
周念回頭看了一眼,33層的高度,地麵上的人小得像是螞蟻。
她要是墜下去,也理應隻是一隻螞蟻的死亡,身後有著大片大片的白色雲朵,好像一張白色的墓床。
她不是真的要求死,但也不介意冒險賭一把。
“鶴遂。”周念在風裡微微紅眼。
“如果再不出現。”她眨了一下眼,眼角滲出一滴淚,“我會完成一個人的逃亡。”
“……”
男人咬緊牙幫,擠出一句:“你要死可以滾遠一點死,你死在我的病房裡,算怎麼回事?”
周念不回答,緩緩閉上眼睛。
她一點一點張開雙臂,像一隻欲飛的小鳥,感受著風和藍天氣息。
沈拂南又說:“他出不來,你彆白瞎一條命。”
周念眼前一片黑暗,失明時的窒息感瞬間卷來,她更加迫切地想要真正的他回來。
她微微踮起雙腳,抵在護欄上的後腰懸空。
改為臀部抵在護欄上。
真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動作。
隻要周念稍不注意,就會摔下去,變成一灘肉泥。
足夠強的信念讓周念克服恐懼,她內心平靜,感受著吹拂在臉上的微風,聞著清新空氣,做好準備迎接他的出現或者是一場意外。
周念坤直脖頸,把頭往後仰,連帶著整個上半身都倚出護欄外。
她閉著眼看不見男人此時是什麼表情,現在的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賭徒,輸贏難料,生死亦然。
風鼓起她粉色的病服裙,飄啊蕩的沒個定數。
四周寂靜無聲,男人沒有任何動靜。
於是周念加了下注的籌碼——她抬起了一隻腳,人在半空中晃了晃。
下一秒。
一隻大手猛地握住她的腳踝,那麼的用力。
周念閉著眼,唇角緩緩綻放出微笑,她知道她這是賭贏了。
身體在瞬間騰空,她落進一個溫暖寬實的懷抱裡,上方落下的是男人雜亂無章的呼吸,還有他有些發顫的低啞嗓音:
“周念,你是不是瘋了?”
確定無誤是鶴遂的聲音後,周念才舍得把眼睛睜開。
落進她眼裡的是他因為驚慌而微微滾動的喉結,視線再往上,是他
失去血色的薄唇,
繼續往上,
終於對上他的眼睛。
是熟悉無比的眼神。
深邃又深情,清冷又溫柔。
他眼裡有著蓋不住的恐慌和後怕,目光反複在周念臉上掃,像要再三確定她的平安無事。
周念能看出,他這是真的怕了。
“鶴遂,你真的挺狠心。”周念有點委屈,眼圈紅紅的,“非要等我快要死了,才舍得出來。”
鶴遂看一眼她身後的高空,薄唇微微一顫。
他講不出一個字來。
周念的頭被他大手捧住,他將她的臉緊緊按在懷中,長指不停在她臉龐上摩挲著。
也不知道他在安撫她,還是在安撫自己。
他被嚇得出了好多冷汗,額頭上的汗珠都順著臉龐流滴到周念臉上。
周念窩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感受著他把臉埋在她的頭頂的呼吸灼熱且紊亂,他不停深深呼吸著,要竭力感受她的氣息。
隔了很久很久。
鶴遂終於平靜一些,快步抱著她回客廳裡,一副要讓她遠離危險地的感覺。
他坐到沙發上,而周念還在他懷裡,正坐在他腿上。
她想要滑下去坐沙發,卻被他一隻手臂緊緊錮住,讓她動彈不得。
周念背對著他,這樣的親密讓她有些窘迫:“你乾什麼……”她推了推腰間那隻大手,“彆這樣。”
“我隻以為我是死了。”他啞聲開口。
周念推他的動作緩緩停下。
“死在那天也挺好。”他的嗓音從她頸間傳來,低低一聲歎息,“縱使你對我無愛也無恨——”
臉龐突然多出一隻冷色大手,他捧著她的臉一轉,讓她與他憂傷的雙眼四目相對:“念念。”
他看著她的眼睛,薄唇虛弱地帶出淡笑:“如果我死在最愛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就能記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