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2 / 2)

病症 歲欲 10592 字 6個月前

鶴遂眸底繼續變暗。

沈拂南接著說:“你不止想要她愛你,還想要她毫無雜質的愛你,你不會接受她因為同情憐憫而和你在一起。”

沉默許久。

鶴遂在昏暗燈光裡湊近鏡麵,沉聲道:“我不會聽你的一麵之詞,她的心意究竟是怎樣,我要親自聽她說。”

“也行,我不介意你去見她最後一麵。”

沈拂南臉上有著勢在必得的從容,“但我可提醒你,你的時間不多了,你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

鶴遂記得還在京佛精神病院時,病房裡始終擺著一株粉色花盆的萬年青,他當時被強烈壓製,出來的次數寥寥可數,但他就是記得。

並且他認出,那就是他當初送給周念當十八歲生日禮物的那一株。

他當然要回去找她。

但在回去之前,他要把兩人間的信物一並帶回。

鶴遂找到那株萬年青時,它被收在護士台,好在最初保潔阿姨在清掃病房時沒有將它一並掃進垃圾袋中。

它被放在護士台的雜物角。

那裡堆疊著一些舊資料,壞了一條腿的椅子,它懨懨地站在那裡,葉片邊緣乾得有些翻卷,但還是活著的,不過繼續這樣下去也活不久。

鶴遂帶它回家,精心侍弄,每天都讓它曬足夠的太陽,看它葉片逐漸舒展,翻厚,也看它綠意重新旺盛。

差不多十天左右,它竟然開了淡黃色的花束出來,散發著淡淡香氣。

養得好的萬年青才會開花結果。

去年周念讓它結了果,今年鶴遂讓它開了花。

他總覺得開花是好兆頭,於是在萬年青開花的第一天,便登上了飛往雲宜的飛機。

鶴遂把萬年青捧高,舉至周念的眼前。

周念的睫毛微微一顫,看一眼萬年青,又抬頭去看鶴遂,他的眸子還是又黑又深邃,隱隱綽綽的星河在裡麵湧動著。

他深深看著她的眼,低低徐徐地說:

“念念,我們萬年長青。”

那一瞬間,

周念仿佛回到四年前的11月的冬夜,

他也是像現在這樣,深深凝視她的眼,說著和此時一模一樣的話。

時間在此刻靜止。

幕空裡星星的閃爍也變得模糊。

隻是時光荏苒,哪怕今夜的明月像那時冬夜一樣高掛,她和他之間也有著太多回不去的曾經。

也不是說非要去放大苦難。

實打實的說,她在與他分彆的四年時間裡,經曆過身敗名裂,無數次嘔吐,五識儘喪,還有一千多個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夜晚。

即便現在的她身體恢複良好,但那些經曆,永遠都會是橫在她內心腹部的一道傷疤。

傷疤教會她成長懂事,教會她不要把自身中心依靠在他人身上,好比她當初全身心地依賴鶴遂,鶴遂的銷聲匿跡對她來說就是滅頂之災,她的世界在刹那淪陷為深淵煉獄。

她逐漸找到真的自我,隻為自己而活,才是真的新生。

周念遲遲沒有伸手去接那株萬年青,她清晰地看見鶴遂眸中的光在一點一點流逝泯滅,直到最後完全的暗淡。

夜風微涼,涼意沁進周念的眼裡,她在風裡找回自己的聲音:“對不起,鶴遂。”

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同時也說得特彆清楚。

這一瞬間,鶴遂明白過來沈拂南不是在騙她,他怔愣好幾秒,才緩過神來要做出反應,他的薄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好一會兒過去。

周念再次開口,很平靜:“其實沒有什麼是不可摧毀的,你的諾言,我們的約定,包括一切我自以為的堅不可摧。”

“……”

鶴遂抬手,把頭上的帽子拉下,神色落寞地點點頭:“你還是恨我。”

周念當即否認:“沒有,鶴遂,我沒有恨你。”她去看他的眼睛,“恨一個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我不會去恨,況且我也知道你有多重人格的事情,也對你恨不起來。”

鶴遂對上她的眼:“既然你不恨我,那我們……?”

周念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鶴遂,我不恨你,但是不意味著我們還能在一起,這壓根就是兩碼事你懂嗎?——我希望自己過得好,你也過得好,當然我肯定希望你會過得好,也就是說我們各自都能好好生活。”

一大堆話停下來,鶴遂隻覺得腦中混沌不堪,覺得此夜暗得讓人心碎。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

久到周念都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喑啞道:“可沒有你,我不會過得好。”

周念欲言又止,她看著眼前渾身流動著低氣壓的男人,覺得他似乎在下一秒就要碎掉。

她的目光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內心開始動搖。

“鶴遂。”她仿佛下定某種決心,“要是我答應你,你是不是就不用消失三個月了?”

“……”

鶴遂胸壑裡被切膚的痛填滿,他的麵上卻還穩得住,很淡定地搖搖頭:“不,沒關

係。”

周念啞口。

他又說:“要是你因為這樣答應和我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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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很多很多的愛。

風繼續往這條深巷裡灌。

周遭暗沉。

鶴遂無路可退,隻能將所有難言的痛當良藥吞下,不會再有任何光照進他靈魂儘頭的那一平米。

“把這個收下吧。”他在最後對她說,再次把手裡的萬年青遞出去,“它能活著回來見你也不容易。”

“……”

彼時周念尚未聽懂他的話中意,隻懵懂地接過那株萬年青,順便說:“你要是想見我,隨時都可以。”

她抿抿唇,補了句:“如果你方便的話。”

他低低嗯一聲,臉上瞧不出情緒。

周念看見他轉身,他將帽子拉過頭頂遮住眉眼,渾身洇在黑暗裡。

她叫住他。

“鶴遂。”

“……”

他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周念捧著那株萬年青,話是極誠的真心:“希望你後續可以進行治療,早點好起來。”

鶴遂沒有開口,生怕聲音會驅散空氣裡有關她的餘音和氣息。

他轉過半張臉,下頜線清晰。

黑夜是那麼深遠,透著無儘的悲涼,風裡隱隱傳來嗚咽聲,像失意人的哭泣。

最終,男人離去的背影在這暗裡黑透。

他離開了。

連一絲氣息都不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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