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隻在晉江文學城 破曉天光(1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1457 字 6個月前

晏洺席設想過所有與祈行夜對峙的畫麵, 但他卻依舊在慣性思維下,忽略了一點——祈行夜,不是人類。

他是所有汙染能量的聚合體, 隻要他想,一切汙染儘在他的掌控下。

黑霧席卷視野,遮天蔽日,所有的喧囂聲都疾速從耳邊退去,唯一剩下的,隻有近在咫尺的攻擊。

晏洺席嘗試著從祈行夜的攻擊範圍中離開, 但很快,他的體力就被迅速消耗, 完全不是祈行夜的對手。

他或許可以謀算一切。

但是在戰場上,祈行夜還未嘗敗績,不會讓晏洺席占到任何優勢。

逐漸吃力的應對中, 晏洺席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抓住,另一道身影迅速向他靠近。

黑暗中化身黑霧的祈行夜若實若虛, 居高臨下看來的眼神冰冷睥睨。

霎時間, 晏洺席的心臟停跳一拍。

“晏洺席, 你的計劃不會成功。”

祈行夜緩緩垂首, 冷冽眉眼仿佛堆積著無數年的冰霜, 不帶一點屬於人類的溫度。

“你說,要以貪婪滋養永恒——但是人類,隻有貪婪,沒有永恒。”

“沒有人能乾預人類的曆史繼承, 他們有自己的意誌和選擇,不論幸福還是苦難,那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哪怕是第二世界墜毀的廢土。”

“你想打破的循環……從一開始, 就注定會失敗。沒有人,能成為人類的神。他們不需要神,他們隻需要自己。”

晏洺席感覺到自己在墜落,向黑暗中無限深的深淵。

祈行夜牢牢抓住他的肩膀,不容拒絕的帶著他一起,下潛到那片從未有人靠近過的深海。

那是人類所有潛意識的聚合體,屬於被提煉成純粹能量化為汙染前,人們的個體。

他們一生的情感,經曆,痛苦和遺憾,幸福和盼望……林林種種,所有情緒,全部聚集於此,濃烈如黑暗中的一把火焰,點亮一切。

伴隨著海水暗流搖晃著升騰的點點光亮,縹緲如螢火蟲的明暗光影,又或是汙染粒子真正的模樣。

它們從晏洺席身邊擦肩而過,絮絮低語著不曾盼望著得到回應的話語,一聲接一聲,一字一句,全都是它們曾經作為人的生命泣血。

被拖向深淵的晏洺席,也恍惚覺得自己眼前好像劃過無數破碎畫麵,像被擊碎的花窗,閃爍著光亮紛紛揚揚落下的彩繪玻璃是盛大的人生落雪,在死亡後,終於能向陌生的來訪者,展露屬於自己的色彩。

那些畫麵旋轉,閃現,抽離又融合,一股腦灌進晏洺席的腦海中,令他頭痛欲裂,卻又被祈行夜死死拽住,無法掙脫和回避。

“好好看著,他們的人生。”

祈行夜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驚人。

“不論幸福還是痛苦,那是屬於他們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選擇。除了【自己】之外,全是他人,而他人,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

“晏洺席,你不是世界的神——你什麼也改變不了。”

這是晏洺席在徹底墜落黑暗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隨即,所有意識都連同著身軀一起,沉沉墜向海底,被光點淹沒覆蓋。

失去了蹤影。

…………

“!”

晏洺席猛地起身抓向身邊,卻撲了個空。

他半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心跳劇烈如擂鼓,還沒有徹底從黑暗中脫離,仿佛是睡夢中的噩夢還在糾纏著他,不肯放過。

晏洺席緩緩傾身向前,抬手掩住眼眸,試圖調整呼吸讓自己快速平穩情緒。

“醒了嗎?”

祈行夜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歡迎來我家做客。”

隻是奇怪的是,明明是熟悉的音色,卻莫名平添了幾分清澈的稚氣。

晏洺席抬頭看去,隨即不由得挑了下眉。

“祈……老板?”

隻有七歲的小小少年沉穩的點點頭,明明是稚嫩可愛的包子臉,卻有種硬裝大人沉穩的滑稽可愛。

哪怕明知道此刻處境危險,晏洺席還是忍俊不禁。

“祈老板是故意用這副模樣來見我?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失去警惕,讓你抓到破綻?”

晏洺席遺憾攤手:“如果你這樣想,那可就錯了。”

祈行夜氣得鼓了鼓臉頰:“誰會故意變成這樣?!”

他才不願意呢,他的形象啊!眼看著就在晏洺席心裡碎了一地,拚都拚不回來。

“隻不過我暫時還不準備殺了你,所以隻能以這副模樣出現,才會回到我想要的時間點。否則,你會被汙染撕碎。”

祈行夜揚了揚下頷,平靜道:“對於理想者,最大的懲罰,莫過於親眼看著理想死去。”

“晏洺席,作為未來科技集團的建立者,我認可你的能力,欣賞你十年如一日的堅持。但是,對於汙染,作為人類的你了解的太少了。”

祈行夜緩緩抬起手,指向晏洺席身後的窗戶:“我很清楚你是怎樣的人,比起他人沒有根據的勸說,更好的說辭,是讓你親眼看到一切的真相。”

“——看清,在汙染這條路上,你錯得究竟怎樣離譜。”

晏洺席轉過身,順著祈行夜所指向的方向看去。

火光竄向天空,映紅了半個城市,驚擾了夜晚的安寧。

雞鳴狗吠,不少人家推開門驚疑不定的探頭張望,有人在向火光燃起來的方向跑去。

“隻是一切故事的起點,也是我化身汙染的那一晚。”

祈行夜緩步走到窗前,他站在晏洺席身邊,冷冷看向火光燃起的那片天空。

“晏洺席,你所厭棄的情感,你所不了解的汙染,剛好是我最深刻了解的事物。”

“作為私人偵探,不了解人類的情感,就無法生存下去,而不比任何汙染物都更強,就會被汙染物撕碎,取而代之。”

祈行夜轉眸,冷漠看向晏洺席:“剛好,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讓我向你展示我所了解的世界——你所不了解的,世界另一半的真相。”

沒有人能突破汙染的防禦,潛入生命的深海,妨礙他們的交談。

即便是晏洺席的下屬們,此刻也隻能焦急等待。

“怎麼還沒給信號?那邊不是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嗎?”

運轉中的龐大機械下,工程師急切詢問:“原定的項目推進時間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了,怎麼還沒看見晏先生的動靜?”

旁人也有些無奈:“缺參數!最重要的一組公式,始終沒有並進係統裡,統籌係統無法有序運行,界壁自然無法打開。”

“那現在怎麼辦?”

“等!”

負責的工程師目光堅定,斬釘截鐵:“十年都已經等了,不怕再等十分鐘,十天,十個月!”

“銜尾蛇項目,一定會平穩著陸。”

到那時,晏先生描繪的未來藍圖,就會成為現實,一切前所未有的美好,都會生根發芽。

他們這些人所體會過的痛苦,後世不必再體驗,而第二世界的悲慘未來,也不會降臨。

千百年後,後世或許不會記得他們的名字。但最起碼,後世不會像他們所看到的第二世界汙染體一般,哀鳴著痛罵前人的罪孽,戰爭導致的災難和最終崩塌。

工程師們想到晏洺席曾經對他們所說過的話,不由得呼吸急促,眼睛明亮如被點燃的火炬。

病痛,死亡,貧窮,饑餓,輻射下異變的身體和彼此廝殺的痛苦……

一切都會在未來科技集團提供的未來藍圖下,消失殆儘。

一千年前,發燒和哮喘會宣判病人的死刑。

一百年前,人們在與天花和鼠疫搏鬥。抗生素被發現之前,一場感染就會要了人類性命。

但在科技發展的今天,曾經數不清的絕症,都可以被輕易化解。

飛躍的醫療技術延長了人們的生命,豐盛的糧食在逐步消滅饑餓。

縱觀人類曆史,似乎沒有哪個百年,人類是全然幸福的。

但悲觀者會選擇絕望。理想主義者,卻願意以身相殉,終其一生尋找改變的方法。

哪怕隻是改善一點,哪怕隻是在自己的領域中儘可能做到一點突破,那也能多救一個人,多改變一點世界——向美好而非毀滅的未來,更近一步。

而多救的那個人,或許就是你,是你的父親母親,你深愛的愛人,你的孩子,你的朋友……

——你點燃的燭火之光,終有一天,也將照耀你。

晏洺席如是說。

這是晏洺席對所有追隨自己的人所說的話,也是未來科技集團,二十年來在做的事情。

——儘所有努力,改變這個世界。

向善,向陽光。

祈行夜曾說,比起追逐利益者,堅定的理想者才是最恐怖的敵人。

陸晴舟現在看著周圍,心裡就一個想法:祈行夜說得太他麼對了!

但他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他掉進這樣一群恐怖的瘋子中間,該怎麼辦?

深海,終於露出真容的龐大海上機械平台上,準備迎接第二世界能量傾倒,做最後一次檢查和運行的人們,眼中滿是堅定的光亮。

那不是被逼迫的不情願和懶怠。

而是發自內心的頌揚與追隨,心甘情願跟隨在晏洺席身後,願意為了晏洺席所描述的未來,做一顆螺絲釘。以自己的死亡,為未來鋪就光明的坦途。

“臥槽!他們瘋了!”

陸晴舟瞪圓了眼睛:“他們連死都不怕的!”

“快走快走,一群眼裡隻有理想沒有錢的人,我們不和他們玩。”

他推搡著曲至星想要趕緊跑路。

但曲至星鐵塔般屹然不動。

他無奈握住陸晴舟肩膀。按住躁動貓貓.JPG

“老板,現在不是我們想不想的問題,是他們放不放人走的問題。”

曲至星歎氣:“之前不是勸過老板了,不要在晏先生手下那些人麵前表現信仰忠誠——他們真的會信的。因為他們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在曲至星看來,沒有比追隨晏洺席的人更恐怖的存在了。

陸晴舟是為了錢,他也從不與自己人談理想談情懷,從來都是簡單粗暴的塞錢。可其他人,卻並非如此。

——為了晏洺席為他們描繪的未來,為了晏洺席的理想,他們是真的甘願去死。

為了複活陸晴舟而不得不接觸其他人的曲至星,從未見過如此狂熱忠心的存在,與他們相處的每一分一秒,都是提心吊膽的煎熬。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陸晴舟惡狠狠剜了他一眼:“馬後炮。再說,我要是不表現得忠誠一點,晏先生會複活我嗎?”

他還指望著從晏洺席這裡刮一圈情報,好帶著情報跑路投奔新東家,跑去祈行夜那裡呢。

這也是祈行夜之前為陸晴舟指的明路:棄暗投明,繳槍不殺。

曲至星:“…………”

他生怕氣壞了陸晴舟剛複活還脆弱的血肉身軀,連忙伸手虛虛環著他,唯恐他一怒之下不小心磕碰到哪裡。

海上平台到處都是堅硬冰冷的金屬機械,儼然是將要蘇醒的鋼鐵巨人。

平台上燈火通明,大功率探照燈將四麵照得如同白晝,無數未來科技集團的工程師和人員在平台上四處行走,熱鬨得像在準備一場盛大的宴會。

陸晴舟對慶祝沒有偏見。

但前提是——彆妨礙他跑路啊!

“老板,彆想了,死心吧。”

曲至星冷酷的打碎了陸晴舟的美好幻想:“四麵都是重兵把守,加之在深海,最近的陸地距離這裡都有上千公裡,沒有遠洋船根本彆想回去。就算有,也會在剛起航的時候就被打成篩子喂鯊魚。”

他擔憂問:“老板,複活的時候不疼嗎?”

陸晴舟:“……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會不會說話?不會就閉嘴!”

不提還好,曲至星一說,陸晴舟頓時覺得自己之前被打碎的大腦,又針紮般抽搐疼了起來。

他懨懨抬手支著頭,問自己最忠心的下屬:“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曲至星遺憾的搖了搖頭。

以他做雇傭兵和保鏢的職業生涯來看,現在已經注定是個死局,沒有改變的可能。

“不過。”

他猶豫著道:“等銜尾蛇開始運轉,準備接收能量的時候,守衛們大概會分心,我們可以趁那個時候跳海,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想多了。”

冰冷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能量也是熱量,整個世界轉換過來的當量,即便是餘波都足夠將整片海域煮沸騰。”

“你們想變成人肉湯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陸晴舟頓時被惡心得麵目扭曲了一下。

但隨即他意識到了什麼,呆滯一瞬:“曲,曲曲曲至星?!”

臥槽有人聽見我們的密謀了,快鯊了他!

曲至星卻在抬頭看清那人時,重重愣住。

陸晴舟意識到不對,也趕緊轉身看去。

然後,在海上平台的角落裡,就多了兩具石化的兵馬俑。

或許在未來某天的考古挖掘中,考古學家會驚呼:這絕對是人類曆史上第一起自體石化案例!簡稱,陸人。

明荔枝麵無表情的抬手打招呼:“嗨。”

意識到自己看見了誰之後,陸晴舟毛都炸開了。

“!!明荔枝!”

陸晴舟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祈老板怎麼會放你自己出來?”

“不對,你是被奪舍了吧?怎麼和我之前看到的不一樣??”

那個軟萌荔枝呢?

跟在祈行夜身邊軟乎乎像個吉祥物的小荔枝呢???

怎麼變成這麼個冷臉反派了?

媽媽啊,小荔枝你彆這麼嚴肅,我害怕……

陸晴舟越看越心驚,他站在明荔枝麵前,覺得絲絲涼意順著脊椎竄上來。

他一直都沒有太關注明荔枝的存在,隻當他是祈行夜的附屬品,一個可愛的掛件。

畢竟祈行夜的光輝太過熾烈,足以掩蓋所有跟在他身邊的人。

可直到此刻,當明荔枝臉上沒有了笑意,那張冷肅下來的俊美麵容,竟然有三分與明鏡台相似。

不僅是麵容,更是磅礴鎮定的氣場。讓人一眼望去就絕不會弄錯——他是明家人。

陸晴舟甚至恍惚以為,自己看到的不是軟萌可愛小荔枝,而是明鏡台或者明言。

“但是,你怎麼能到這來?”

陸晴舟猶豫,警惕問:“你背叛了祈老板,打算轉投晏先生了?”

不然怎麼能登上海上平台?這裡可是水潑不進的嚴密。

明荔枝挑眉,像聽到了笑話般擺手:“怎麼可能。”

“我是為了殺明院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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