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C78
-------------------------------------
克裡斯蒂亞諾看清眼前之後, 不可思議地倒吸了口氣，旋即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了。
“……卡卡？”他睜大眼睛，下意識就要從床上跳起來。
不過顯然他的戀人速度比他快多了, 或者說無比了解他的反應，提前起身, 輕柔但有力地按住克裡斯的肩膀：“噓，Cris，慢一點, 彆太快, 動作幅度彆那麼大, 是我。”
卡卡輕吸了口氣，他微微俯下-身, 剛想撈起克裡斯扶著他坐起來, 就被克裡斯蒂亞諾推了推。
就見克裡斯蒂亞諾直接手肘撐著床把自己挪起來, 另一隻手搖著手邊的升降搖手，將病床慢慢折起，一臉無奈地看過來：“我隻是被撞到了腦袋, 不是手腳骨折了不能動。”
卡卡聽見克裡斯蒂亞諾的話, 雖然有些虛弱沒什麼力氣，但至少聽起來還可以, 有心情與他玩笑，他臉上表情微微鬆緩了一些, 小幅度地彎了彎嘴角。
“好的Cris。”他應道，但仍舊不容許拒絕地替克裡斯蒂亞諾調整了一下背後的枕頭。
克裡斯蒂亞諾無奈地配合著往前傾身挪了挪，然後再靠回去。
他看向卡卡，仍舊有些不敢相信和意外，還有一絲驚喜——但很快這些被他壓進了角落裡, 他想到更重要的、不該受他影響的東西。
他抬起手，撫過戀人的短發，低聲說道：“你在這裡。”
卡卡伸出的手微微一頓，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年輕戀人臉龐上。
他對上那雙溫暖的、包容的、了然的眼睛，忽然有些沒法再維持那些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冷靜的假象。
他深吸了口氣，用力閉上眼，彎下腰緊緊貼著克裡斯蒂亞諾的臉側，沉默著仿佛時間都停止了。
直到克裡斯蒂亞諾伸出手，將他擁緊了，他眼底熱意一下子湧了出來。
卡卡壓低聲音忍住哽咽，喃喃地道：“……Cris，我總在這裡，總是看著你躺在這裡。”
“我知道，我知道。”克裡斯蒂亞諾低聲道，他安撫一般將卡卡按進自己的胸口裡，低頭親吻著戀人的發心。
他放輕聲音：“但你知道這避免不了，隻要我們還在踢下去。”
“你看我，其實好好的，這些我都經曆過不是嗎？這都不算什麼。”
克裡斯蒂亞諾說著，在心裡想，儘管發生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比賽場次上，一切都變了，但足球永遠是這樣，不會有一模一樣的比賽過程，但誰都會受傷，傷病總是避免不了的。
就算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也沒法在那樣的高速競技下做多少改變。
而更加讓克裡斯蒂亞諾感到無力的一點是，他無比清楚他的戀人的真正恐懼來自什麼，但他對這無能為力。
“你聽聽它，它跳得很有力量。”克裡斯蒂亞諾聲音放軟了，帶點微微上揚的尾音，像是在撒嬌，他兩隻手虛虛環在卡卡的腦後，把卡卡箍在自己的胸前，低頭看著對方。
他看不到對方的眼睛，但在他的記憶深處，他記得那雙充滿血絲的、疲憊的、滿載慶幸的眼睛。
克裡斯蒂亞諾想到那個畫麵，呼吸微微亂了一下。
他闔上眼睛，過了半晌才喃喃道：“好吧……你知道我曾經有多希望你能出現在我麵前，在比賽的看台上，在賽後的更衣室裡，又或者是隨便哪個角落，隻要是我們兩個。”
“但現在我總是很後悔，我多希望那次你沒有來醫院。”克裡斯蒂亞諾話鋒轉道，他歎息了一聲，收攏手臂的懷抱，低下頭緊緊抵著戀人的頭頂，“告訴我我能做點什麼，隻要能讓你好受點，我一定會去做的。”
“不，Cris，不該是你去做什麼。你知道嗎？因為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因為這一切的源頭都始於我。
卡卡抬起頭，他目光悲傷但堅定，雙手緊緊箍在克裡斯的腰側，如同嵌在戀人柔韌的腰上，他不願意鬆開，緊緊地占有著。
他在心裡想，他的全部的痛苦源自他自己，源自上一世的怯弱和踟躕不前，源自上一世的隱瞞和惶恐。
他總是知道克裡斯蒂亞諾在原地等著他，他清楚他無數次去看比賽卻不願告訴克裡斯蒂亞諾，私自地決定把兩人的關係按停，都是出自內心深處的那一份有恃無恐——或許不該那麼說，但他確實非常篤信他的戀人會在原地，他的戀人愛著他，如他一樣。
——但他從沒想過這樣的平衡會突然之間傾覆，那樣的迅速，那樣的有毀滅性，那樣的沒有後悔的餘地。
那時他才意識到克裡斯蒂亞諾也並不是總在原地，當他離開的時候，沒有人能挽留他，沒人能再找到他。
卡卡在心底說，這些痛苦是我應得的。
他不能讓自己的痛苦成為克裡斯蒂亞諾的枷鎖，這不公平，上一世克裡斯蒂亞諾就是勇敢的那一個，是不斷向他邁近的那一個，他不能再讓克裡斯蒂亞諾為他親手釀造的苦難而受到相同的煎熬。
不該是這樣的。
“……”克裡斯蒂亞諾抿著嘴看卡卡，“你在痛苦，在難過，在害怕，我難道就能假裝看不到嗎？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
卡卡沉默地看向克裡斯。
他保持緘默了很久，久到克裡斯蒂亞諾以為他不會再等到什麼答案了。
卡卡開口：“還記得在這個世界，我找到你的第一個晚上嗎？克裡斯蒂亞諾，你是這麼對我說的——”
“沒法翻篇的東西也可以是我們的基石，我會更加愛你，你也是。”
克裡斯蒂亞諾頓了頓，他從來沒有忘記自己這麼說過，而直到現在，他也仍舊是這樣認為的——
他們的過去、經曆過的一切，喜悅的悲傷的、痛苦過的唏噓過的、所堅持的所放棄的，都是他們的記憶，是組成他們相愛過的每一塊基石。
這些五顏六色的石頭，才讓他們之間的感情立體鮮活，如同榫卯，他們彼此獨立，又是那麼緊密地粘連在一塊兒。
他們永遠算不清這些了。
他看向卡卡，他戀人眼中的底色既是悲傷的又是堅定的，他意識到他無法動搖對方的決定。
“可你在難過。”克裡斯蒂亞諾喃喃，他蹭了蹭卡卡的臉，小聲道。
“可我有你。”卡卡說道，他露出一個笑，“我有你了，Cris。在這麵前，其他任何一切都不值一提。”
克裡斯蒂亞諾啞然，他麵紅耳赤起來，微微撅起嘴小聲嘀咕：“這太過了。”
卡卡聽見克裡斯的嘀咕聲，他在心裡輕輕歎息著：不，這不算什麼，克裡斯蒂亞諾永遠想象不了失去他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的，永遠想不到他有多麼重要，這一點隻有他最有話語權。
他略微低頭，貼著戀人柔軟的臉側，彎起了嘴角，低聲道：“隻是，Cris，你得忍受我對你過分的關注和保護，得忍受我過分的、突兀的占有念頭，以及，我不想這麼說，但我的確……我會患得患失。”
克裡斯蒂亞諾愣了一下，他盯著卡卡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頭：“……這些用不著忍受。”
這很不像卡卡會說的話，他想著，但很快轉念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麼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