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西遊 金鼻白毛老鼠精(1 / 2)

第二十四章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西天萬裡遙在腳下的時候也沒有覺得有多遠了。

彼時容白收到了來自小妖們探聽的消息,取經的師徒四人已經過了黃風所在之地,整裝前行繼續出發了。

而西天也沒有追究黃風的罪過, 或者是說在明麵上最克製黃風的靈吉菩薩給降服帶走。

實際上,黃風可能便是其中一環。

哪吒聽到的時候輕哼一聲,在陽光下顯得顏色淺淡如同琥珀一般的眸子顯得格外冷情了些。

“我就說黃風是西天刻意安排之下的, 不然便不會是隻被靈吉菩薩帶走,而是直接打殺了。”

他們早有風聲,容白這麼些年一直與周圍的各大妖王交好,便是為了探聽消息。

至於哪吒,哪吒身在高處, 不在局中, 在天庭內探聽的消息也更清楚一些。

但不論是哪一方的消息,都能夠明顯的看出一個結果——靈山、天庭派下來的妖會被直接帶回去。

有能耐好教化的妖便被觀音菩薩直接帶回了南海珞珈山。

——但聽了吃一塊玄奘的肉能夠長生不老、得了元陽能夠直接太乙真仙傳聞的妖, 都被直接打死了。

沒有任何例外。

而容白還注意到一個哪吒並不知曉內情之處,昔日盂蘭盆會之上, 如來佛祖為了讓觀音菩薩促成西行取經之事,賜下緊金禁個箍。

有這個箍, 隻要帶上,便隻能夠老實聽話。

可容白聽說,那師徒四人身上隻有孫大聖一人帶了緊箍,那天蓬元帥和卷簾大將頭上都沒有帶上。

本該出現的“金禁”二箍並未出現在取經之人身上, 也不知所蹤。

好像箍本該就隻有一箍一般。

亦或者說,天蓬和卷簾二人已經足夠乖順, 並不需要外力來鞭策。

容白腦海之中飛速旋轉,應和的點了點頭。

她下意識拽了拽哪吒的衣袖,忽然想起來如果自己單純的隻是一個【偷吃香花寶燭】的小妖, 與他沒有半分乾係。

大概......也是會被輕易打死的一員。

容白早先便湧起的物傷其類之感湧上心頭,她這麼久一直在做的便是想要成為【不會輕易死】的存在,但偏偏這個世界比原先世界好,卻也沒有好到哪裡。

物傷其類,是因為妖,但不僅僅是因為妖。

誰的命運又由自己做主了呢。

她有些想要知道,金蟬子那一日的不平靜究竟是因為什麼。

他輪回的時候會怨他的佛和靈山嗎,或者說,怨她這個將計就計的小妖從他身上汲取生機嗎?

“哥哥去忙吧,若有事我會尋你的。”

“斷斷不會讓自己受了委屈。”

取經之人逐漸逼近,她也要按照計劃有條不紊的做下去了。

隻要在事成之前瞞住哪吒就足夠了。

她會從泥潭裡洗乾淨的棋子,變成真真正正的執棋之人。

哪吒低頭看她,容白唇瓣抿的顏色更加鮮明了些,自溫軟之中生成的澎湃朱色顯得格外嬌豔。

她是這世間萬物之中,獨屬於他的盎然春色。

這般想著,哪吒順從自己的心意,抬手摟住眼前人不盈一握的腰肢,長臂收緊,以一個充滿占有欲又富有安全感的姿態將容白徹底的攏入自己懷中。

天庭公務並不繁重,但也需要點卯。

這幾百年他兩地奔波,在陷空山和天庭之間,踩著不會引起注意的線,又會抽出些時日料理香火信徒。

正逢西行之人快要前來,陷空山地處要塞,哪吒的身份還有職責都不允許他繼續待在陷空山。

引起道佛兩家的特彆注意。

他這些時日有些焦躁,卻又不知是何緣故,隻好把這份惶恐變成容白要獨自麵對屬於她的危機的慌張。

他也在擔憂著容白的安危。

即使她已經不在孱弱,即使她現如今道法高深,但他依舊會擔心在他鞭長莫及之處出現任何的意外。

“好。”

哪吒今日難得穿了一身玄黑色的袍服,織銀的光芒在陽光之下折射。

意氣風發的氣質配上低調沉穩的顏色倒格外冷峻了幾分,緊實有力的線條被勁裝束縛著,不再像一個鋒芒畢露的劍刃。

這位神祇的威名遍布四大部洲,連在南贍部洲十分有名,是尊崇的海上英雄,廟宇遍地。

那雙用混天綾攪得海水不寧,用長槍奠定無上微風的哪吒太子如同用他帶著薄繭的指腹撫著容白的臉頰,掌心將她的臉頰全部包裹住,用低沉的嗓音輕輕叮囑著。

“乖一些。”

“我才能夠安心。”

容白握住他的手掌,乖順的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充滿眷戀之態,眼眸柔情似水,秋水盈波。

最後,哪吒為她整理了一番偽裝成普通紅綾的混天綾,乖巧的覆在她的衣裙之上,像一個普通的披帛。

這才禦著風火輪離開。

容白在視野之中,很快從一個小黑點再也搜尋不到。

哪吒撫了撫心臟的位置,緊緊皺起眉頭。

微風拂過,哪吒在雲上靜謐許久,這才轉身離開。

-

取經路上,氣候難辨行路艱難。

剛下了一場暴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隻讓他們這些取經之人感受到了生活的艱辛。

玄奘隻是一個普通人,不,是一個擁有讓彆人長生不老之力的普通人。

他怕冷。

但前路漫漫,他怕又在遇到什麼窮凶極惡的妖怪,也不敢主動說停下來歇歇。

想起白龍馬艱辛,玄奘一路之上十分善解人意的不願意再坐在馬上,勞駕白龍馬。

隻在累了之後這才上馬歇歇,也算不耽誤路程。

他害怕一路之上的妖魔鬼怪,這是來自於未知的恐懼,但他憐惜弱小,是他本能存在的事。

但顯然,暴雨下的很大,他又不比徒弟們人高馬大,腳一下邁進去便如何都拔不起來,腳下泥濘還沾濕了鞋襪。

大徒弟孫悟空前去前方探路,玄奘尋了一處背陰之地,坐在石塊上,看著四周樹林說著:“此地可以算是一處風水寶地,必定不會有什麼妖魔鬼怪。”

“不知悟空可否探得一處人家,讓我們借宿一宿。:

這也算是一處經驗了。

他們在山野會遇到妖怪的地方必定十分僻靜,風聲鶴唳,鮮少有百姓活動。

可如今玄奘看著此地,山花野樹爛漫,數不儘的芳菲就在眼前,花朵開到盛時。

雨水滋潤過後鼻尖輕嗅著泥土的氣息,隻覺得生機勃勃。

鳥雀飛躍在林間,偶爾啼叫幾聲來應和。

耳邊還有泉水潺潺流淌過山穀之聲顯得格外平靜深遠,還有波濤衝刷山崖峻嶺之聲層層疊疊。

此處生機勃勃,一看便有百姓生活過的痕跡,定然不會有妖再次為非作歹。

這般細細觀察之後,玄奘說道。

“師父也有了經驗了。”八戒聽了嘿嘿一笑,想起等下孫悟空便能夠化緣回來,隻覺得腹中空蕩蕩的十分饑餓。

玄奘搖頭輕笑,倒能夠應對這般打趣,就地頌起了《心經》。

豬八戒百無聊賴的上下看著,眼神提溜提溜的轉,看了一眼不說話的沙僧暗道一聲沒意思,轉念皺起眉頭,驚疑說道:“你們可聽到了有女菩薩淒婉的哭聲?”

“哭的讓俺老豬心疼。”

玄奘睜開眼眸,傾耳聽著。

沙僧先說:“此地在林中,剛剛下過暴雨,若非我們著急趕路,還有誰會在此地?”

“估計不是什麼女菩薩,還是妖精要勾引師父,引得咱們出去呢!”

孫悟空劃下的這個圈是一個天然的屏障,若非孫悟空認可之人,其餘妖怪在圈外即使如何覬覦都不得近身。

“我的耳大,順風聽的見,但真的是一位女菩薩的哭聲。”

玄奘皺起眉頭,他也聽見了,不知為何胸膛內噗通直跳,裡麵好像多了一隻小鹿一般在橫衝直撞。

這次的心跳加速並非害怕妖孽,而是好似......他隻聽了一聲哭聲,就已經憐惜了起來。

玄奘摩挲了一下掌心的佛珠,站起身來說道:“我也聽見了這哭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1),若真有什麼冤屈之處,咱們身為僧人如何能夠見死不救呢?”

“對對對,該去救該去救!”豬八戒應和著。

“二師兄!”沙僧反對。

“即使要救,不若也等大師兄回來也不遲,免得上了妖怪的當!”

“哪裡會有這麼多的妖怪,你沒有聽到師父說嗎?”

“此處都是百姓常在之處,不遠處就是鄉鎮,這裡的百姓自給自足,哪個妖怪會讓山下的百姓過這樣的舒適日子?”

沙僧也覺得不像,若妖王在這裡百姓都能夠如此安居樂業,那妖王是來樂善好施的嗎?

可這也太巧了。

大師兄剛一走,就聽到了哭聲。

若是真是妖怪的奸計,又要再次磋磨多日才能夠度過這裡,取經之路實在漫長。

他雖然說得話不多,但也實打實的著急。

玄奘搖搖頭,他已經堅定了他的想法,邁步走出孫悟空劃得圈,朝聲音來源走去:“為師心意已決。”

“若隻是擔憂會遇到危險便不救,豈能是我出家人的作風?”

“我不遠萬裡願從東土到西天取得大乘佛法,為的便是能夠度化眾生。”

“可若是連眼前的苦難都不能救,又怎麼能夠救得眾生?”

豬八戒牽著馬兩步追上,嘿嘿一笑:“師父等等俺老豬。”

沙僧無奈,隻能馱著行囊一同過去看看。

-

玄奘猛地停住了腳步。

眼前野花遍地,草木生機勃勃的景象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再來觀看。

隻見一棵成人環抱不起的百年鬆柏之上,有一個纖細的聲影被紅綾束縛在樹乾上。

那位女菩薩身形孱弱,低著頭無法看清楚樣子,口中被一白色緞子塞著不能說話。

她哭的十分克製,半低著頭,實在忍不住了才會啜泣幾聲,泄露出幾分壓抑的哭泣。

引得被綁在樹乾上的身形晃動幾下,又勒的她肌膚出現淤痕,脆弱的像是一塊精美的瓷器,稍稍碰撞就會煙消雲散。

“師父,怎麼突然停住了?”

豬八戒腳步沒有輕重,見玄奘停下腳步有些疑問的大喊著。

玄奘還沒有來的及說話,便見那位被捆綁在樹上的女菩薩恍然間被嚇到,刹那間抬起頭來,滿臉驚慌。

玄奘再一次怔住。

該怎麼形容眼前這張麵容呢?

眼眸如星,唇若丹朱,般般入畫。

若不是現在情形特殊,這位女菩薩也一直都被緊緊捆綁在樹上,玄奘恐怕會以為此處並非山野。

那睫羽上還掛著淚珠將落未落,眼眸之中看到玄奘他們充滿著驚恐。

“沙師弟......這位女菩薩,生的比嫦娥仙子還要好看。”

豬八戒怔愣的說道。

了解豬八戒究竟是什麼罪名下凡的沙悟淨頓了頓,覺得豬八戒這話說的應當是真心誠意,所以心下越發謹慎——此地怎麼會出現一個如此貌美的女子,必定事有蹊蹺。

玄奘理解那女子究竟為何驚慌,實在他的徒弟長得都不甚好看。

便連他也是看了這麼多年才將將看習慣了。

路上化緣之時這兩個徒弟可是嚇壞了不少人家。

玄奘示意兩個徒弟稍安勿躁,先等候在原地,主動上前來到這女菩薩麵前。

明明他是知道害怕的,明明一路走來他也遇到過這般計劃的妖怪,可在聽到她模糊哭聲的那一刹那他好像什麼都顧不得了。

膽小、害怕,都已經與他無關。

這樣驚恐的神情和單薄的身形,隻想讓人將好好抱起在懷中好好安撫一番。

阿彌陀佛。

他......他一個出家人怎麼能夠有這般想法。

我佛慈悲,他一個出家人之時憐憫荒山野嶺的弱小之人罷了。

“阿彌陀佛,這位女菩薩,貧僧與弟子們路遇此地,弟子們雖然麵相凶惡但都是神通廣大之輩,還請女菩薩莫要驚慌。”

玄奘行了一佛禮之後朝著眼前之人說著,那雙映著秋水的眸子眨了眨,驚慌少了幾分。

“得罪了。”

玄奘再一次行禮,然後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掌朝著眼前人伸去,那女子也十分配合,並未有任何躲避。

觸手溫潤,玄奘匆忙之際好像指腹還觸到了柔軟的唇瓣,讓他下意識低下頭,耳尖帶了幾分紅暈。

豬八戒遠遠瞧著,問身邊的沙僧:“師父這次好大膽,是不是也覺得這位女菩薩生的十分好看?”

樹下那女子,荊釵布裙,並未穿著什麼富貴衣料,但看起來家中也並不是貧苦人家。

一身碧色的裙子在著草木茂盛的景象之中顯得格外生機勃勃,隻可惜,裙擺和繡鞋上弄了些許泥汙。

明媚的陽光落在長而卷翹的眼睫上,讓她眼眸之中多了一層薄霧。

柔弱的像河邊柳樹,美的不似此間之人。

她隻站在此處,鄉野草地都變成了仙境瑤池。

豬八戒覺得,眼前這位村婦,荊釵布裙難掩國色,雪作肌膚玉作容,真是奇了。

若是旁人說因為一女子父子兄弟反目,豬八戒或許不信,但眼前之人說出來隻覺這等美色誰見了不新生覬覦呢?

“二師兄胡說些什麼?師父才不會像你一樣!”

豬八戒沒有想到隻這一句玩笑話就讓沙和尚暴怒,冷哼一聲。

心裡暗暗想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師父要是想成親了,咱們攔也攔不住。

——大不了各回各家就是了,隻不過你沙悟淨不願意再回流沙河了而已。

“阿彌陀佛,女菩薩可否與貧僧說一下,究竟是何緣故才會在此地,還被綁附在樹乾上?”

觸手的溫潤一瞬即逝,玄奘收回為眼前人摘取布料的手,低聲問道。

並沒有著急將眼前人解綁鬆下來。

畢竟一路之上西行已經多年,路上都有坎坷,妖魔鬼怪儘顯神通,他也多有了幾分防備。

但是不知道為何,明明他該多有防備,但對著眼前之人總是覺得她不會傷害自己,甚至還有一種寧靜安寧之感。

“見過長老,多謝長老相救。”

眼前之人欲說還休還未,等說完這句話便已經又留下了兩行清淚,眼中滿是淒婉、悲哀之色。

“隻是......我,我的事恐怕會給長老添許多煩心事。”

“我懂出家人濟世為懷,可長老們若是隻需要過路,那還是快些早,總比好的要因為我而賠上了性命,沾染了麻煩。”

淚珠如同斷了弦的珍珠一般落下,玄奘覺得好似又是一場大雨傾盆的暴雨,在他心頭將所有的土地砸了一個泥濘。

他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要伸手替她拂去眼前人臉頰上的淚珠。

但他這一種衝動接下來就化為了替他伸手解開綁縛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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