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夜,兩人都睡得很踏實。
第二日一早,趙恒與往常一樣,天才亮就起床,月芙卻仍舊沉沉睡著。
緊繃的神經一旦放鬆,總要睡到飽才好。
趙恒不忍心吵醒她,起身後,輕手輕腳洗漱,朝食也不在屋裡用,隻拿了兩塊胡麻餅,在屋外三兩口吞下,便離開了。
離開之前,特意交代侍女們到點也不必去喚月芙,自己則徑直去了州府衙署。
鄭承瑜自問昨日讓昌合逃脫犯了大錯,愧疚惶恐了一整夜,到得比他更早,一見他過來,連忙上前稟報:“殿下,無家可歸的農戶們已暫時安置在城中臨時搭建的棚屋中,口糧也已經發放。”
“不錯,這兩日記得請兩名大夫過去。”趙恒讓他進屋,麵上並無責怪的意思,隻是平靜地問,“昨日你將昌合放走,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相信鄭承瑜的為人和能力,不應當這樣疏忽大意。
鄭承瑜愧疚不已,垂頭道:“昨日暫時紮營後,本是我親自看著昌合等人的,卻被一名身邊的奸細引走,那時恰是傍晚,光線漸暗,看不真切,不過片刻的工夫,就讓人偷到了馬逃走了。”
“哪來的奸細?”
“是賀延訥過去的手下,因騎兵中有一人受傷後不能再殺敵,前陣子才補上的,這是我的疏忽,未查清手下人的來曆。”鄭承瑜羞得恨不能磕頭謝罪。
趙恒卻不生氣,隻是叮囑他日後定要多留心眼,隨後又讓他負責清查全軍的情況。接著,又問了賀延訥的審問進展。
州府負責刑獄的官員審了一晚上,不但賀延訥,還問了零昌父子的口供和那日前往西羌散布謠言的口供。賀延訥之罪似乎已證據確鑿。
但除此之外,他堅稱一切皆是自己的士意,隻因與趙恒意見不合,方懷恨在心,想借機將他拉下馬,自己好高升。
這話自然是假的。
莫說趙恒,就連其他不相乾的人都多少能猜到他背後指使的人到底是誰。
隻是,趙恒不發話,他們自也不會戳穿。
而趙恒更明白,事涉其他人,便不是他這裡能審出來的了。
思忖片刻,他寫下一封奏疏,將刑獄官那裡錄下的幾份口供一道附在後頭,預備再過兩日,便派可靠之人將賀延訥押送回京,交給禦史台、大理寺和刑部三司審理。
至於最後如何定罪,如何處置,是將賀延訥背後之人也揪出來,還是單單罰他一人,就要看聖上的意思了。
趙恒垂眸看著墨跡未乾的親筆奏疏,一時心底有些悲涼之意。
他覺得自己似乎能想到,這件事最後會如何了結。
好在,這種消沉的情緒僅持續了片刻,他的腦海便恢複清明。
昨日給附近的城池發去的信都已送到,各地的防衛已然在調度中,糧草亦由臨時頂替賀延訥的劉參軍馬不停蹄地調撥出去了。
一切布置井然有序。
接下來好幾日,趙恒早出晚歸,每日處理完州府中的事務後,便是奔往各個駐防點、瞭望點巡查。
十日後,九月初三,吐穀渾與吐蕃聯軍終於出現在鄯城之外數十裡的地方,足足六萬餘人,領軍之士帥赫然便是年前入長安拜見大魏天子的慕容烏紇。
鄯城位於涼州的西南麵,是一座緊鄰吐穀渾的邊陲小城,因人口極少,又非往來要道,時常為人忽略。
敵軍自此進攻,果然應了趙恒的猜測。
一時間,河西軍中將士既慶幸早有防備,又對趙恒佩服不已。
與此同時,消息很快傳入長安,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有少數官員以八王私自扣押、審問朝廷命官為由,請皇帝依律法處置八王。而更多人則以大局為重,認為八王此舉事出有因,又的確預判了河西的軍情,大大減少朝廷的損失,應當待此戰結束後,再論功過。
趙義顯連猶豫的餘地也沒了,直接道此事等八王歸來再議。
他就是再偏袒長子,也斷不會在危及家國的情況下縱容趙懷憫了。
夜裡,趙懷憫在甘露殿獨自麵見趙義顯。
空曠的大殿中,他跪在正中,衝禦座上疲累虛弱的父親深深磕頭。
“阿父,此事是我錯了,我一時鬼迷心竅,命人偷偷向賀延訥傳話,令他暗中留意八郎的動作,隻怕八郎年輕氣盛,經驗不足,新官上任會出紕漏。誰知賀延訥會錯了意,又本就私心極重,這才做出這種事來,我、我事先並不知情!”
他的解釋半真半假,也不知趙義顯到底聽進去了沒有,好半晌沒有回應。
這番話,是來請罪之前,與崔桐玉事先商議好的,他一遍遍地重複,到最後,連自己都快信了。
趙義顯累極,終於無力地擺擺手,語氣厭煩而冰冷:“好了,大郎,你如今的心眼越來越多,可曾有一點用在正事上?下去吧,這件事,等戰火平息,八郎回京了再行處置,輕與重,非朕一人獨斷。你安分些,朕是天子,要對臣民負責,你這個太子也該想清楚,到底什麼才是你應當做的。若做不好,便是朕執意保你,恐怕也無濟於事。”
這是趙義顯踐祚以來,第一次提及東宮根基恐將不穩的話。
趙懷憫一字一句聽在耳中,背後逐漸爬上刺骨的寒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28 23:33:24~2021-10-29 23:59: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反派歌頌者 10瓶;來自遙遠的世界、乙二啊 2瓶;Xuanyi、你猜到我就告訴你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