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神】抗議似的戳了戳她的背，被冷酷的本體無視了。
午飯快結束時，櫻井星收起便當盒，看向棕發少年。
“……阿綱。”
“嗯、嗯？”
“你家有小孩子麼？”
“誒……？”澤田綱吉愣了一下，神情迷惑：“小孩？沒有啊……”
“是嗎……”
“怎麼了嗎？”
“……”櫻井星若有所思地站起身，對他笑了一下，“不、沒什麼。”
…………
下午的兩節課是體育，練習項目是長跑。
“預備——”
站在起跑線前，重心下壓。
“跑！”
“唰”一聲，計時開始的瞬間，學生們一齊衝了出去。
和人群一起邁開步伐。
雙腳不停擺動著，在地麵踏出“噠、噠”的聲響；呼吸時淺淺的吸氣聲、短促的呼氣聲；還有——不停吹過發梢、麵頰、身體的風，發出的呼嘯聲；在耳邊不停地響著。
櫻井星望著不遠處領跑在前的黑發少年，有些移不開視線。
小腿的肌肉、手臂擺動的幅度、輕盈的步伐……不愧是棒球部的主將，山本武跑壘時的動作，一定比現在更加充滿力量感。
一圈……兩圈……不斷疊加的距離，也在成倍地消耗著體力。
“呼……呼……”
“哈、呃……呼、哈……”
勻整短促的呼吸，和有些困難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澤田綱吉艱難地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黑發的少女眼神明亮，擺動的雙腿、手臂，緊盯目標的眼神……像風一般奔跑著。
“呼……呼……”
……從第一次體育課開始，他和星，就一直在一起訓練。
在同一時間，一起邁開腳步，喊著“尊嚴就在前麵”的中一台詞、一起往前跑著；又或者無休止地練習跳高、注視彼此的背影，誰的高度低了一點就要請3瓶草莓牛奶……
雖然很辛苦……不、說是痛苦更妥當一些，每次喉嚨裡都能嘗到鐵的味道……
但是……雙腳邁出的頻率也好，呼吸的節奏也好，時間漸漸同步在一起……那種無聲的共鳴感。*
每一次，都讓他大腦一空，什麼都無法思考。
即使並沒有言語上的溝通，也沒有眼神的碰撞……卻像是變成了彼此的一部分，無法分割。
和她一起奔跑，和她一起鍛煉，和她一起前進——
隻是靜靜體會著那份感動，就無比地……
喜悅。
滿溢了胸腔的喜悅。
宛如一個無比美麗的夢境。
但是。
“呼……呼……”
“呃、咳咳……！呼、哈……”
現在……
在身體無法跟上的那個瞬間，隻是亂了一拍——雙腳的頻率、呼吸的節奏，就再也不同步了。
1cm，2cm……漸漸地，即使差距很微小，但疊加起來，就會變成再也無法追上的距離。
澤田綱吉抬起頭，隻能看到她不斷被風吹拂的黑色發絲。
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的，隊友的身影。
“咳——哈、呼、呼——呃……”
棕發少年雙腿一軟、終於撐不住往前一撲時，跑道邊的人及時一把扶住他。
“喂、沒事吧？”
“澤田！你今天很不錯啊！”
“對對！已經能跟上隊伍了，圈數也快到班級中間了哦！”
被扶著的少年，也許是過於疲憊，隻是垂著頭、一聲不吭地喘息著。
田徑場紅色的橡膠跑道上，幾滴透明的水珠掉在地麵，浸出幾個深色的圓形水漬。
那也許，是汗水吧。
……一定是的。
……
初夏，下午兩點多，正是太陽光最火辣的時候。
不知停在哪裡的蟬，也開始了一聲又一聲、仿佛永不停歇的鳴叫。
“還在跑啊……”
其他人都已經到了極限、去了跑道旁的休息區喝水時，田徑場上，還有兩個不停奔跑的身影。
“21圈了吧？他們到底要跑到什麼時候？”
“沒想到櫻井竟然能做到這一步……兩個月以前，她還連10圈都夠嗆吧。”
“山本也是。完全上頭了啊……他是不是在笑啊？”
這句話一出，眾人都沒忍住觀察起了那兩個人的表情。
…………幾秒的寂靜。
屏息靜氣的同學間，不知誰冷不丁冒出句：
“好可怕。”
兩個人，全部，都在笑。
……那是完全興奮起來的表情。
但……
即使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卻無法把視線，從那兩人身上移開。
那純粹的、仿佛在發光的跑姿。
仿佛已經忘記所有，隻感覺得到自己的肌肉和身體。
流淌的汗珠、富有規律的呼吸……即使疲倦、痛苦到眉頭皺起，還是雙眼發亮地笑著，為單純的奔跑、有人和自己一起奔跑這件事，發自內心地、喜悅地興奮著。
很純粹。也真的很美。
*
這場無聲的比賽，最後以櫻井星先停下為結局。
“……已經不行了嗎？”
明明是又一次在競爭中獲得了勝利，黑發的少年跟著放慢腳步停下，回過頭看她時，布滿汗水的臉上，卻沒有什麼高興的神色。
他同樣在輕微喘著氣，一顆透明的汗水從潮濕的額發間滾落，順著鼻梁滑到下巴。
“不跑了嗎？”
因為長久的運動，山本武的嗓音有些低啞，說這話時甚至還朝她邁了一步。
“星。”
而棕黃色的瞳孔，仍一動不動地緊盯著她。
仿佛一隻還未餮足的猛獸。
“……呼……”
櫻井星撐著膝蓋，喘息著。汗水幾乎布滿了額頭，身體發燙。有幾縷黑色的發絲黏在臉頰上，看起來有點狼狽。
“今天、就到這裡。”
她呼吸不勻地回答。
“……嗯……唔。也是，就到這裡吧。”
山本武恢複了往常的語氣。他徹底轉過身，向她走來，似乎也沒有繼續跑的意思了。
“不用著急。”
少年腳步一頓：“……嗯？”
她盯著攤開的掌心，額頭還在不停滴落汗水，目光炯炯。
從雙腳開始，運動過後的熱度在身體中不斷蔓延……四肢，軀乾，臉頰……全身都在發熱。
而頭腦卻清醒無比。眼睛，能清楚的看到前方的身影……
能感覺到，才能……正在綻放。
“下次……會讓你儘興的，阿武。”
“……嗯——”
山本武一把架起幾乎動彈不得的她，愉快地說。
“我很期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