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1 / 2)

“要不以狼群的生活習性和群體行為為主題如何?”洪譽雄給好友提出建議, “我記得腳本啥的你還沒開始動筆寫?”

“我相信很多人會對這個很感興趣。”他說。

狄遠恒對他們聊的話題很感興趣,他清清嗓子,模仿著紀錄片開場白的口吻說道, “有一個物種從遠古開始就伴隨著人類的成長,它們在危機四伏的世界裡守護著人類的孤獨*, 它們雖然沒有和人類相同的血緣, 卻有著極為相似的生活習性和豐富的情感 , 它們是生活在荒野的狼,它們是睡在我們沙發上的狗。”

狄遠恒即興發揮後, 周圍一片靜寂。

他尷尬地岔開話題,半蹲下身假意察看著綁在樹乾上的相機, “額這個電池多久換一次?”

胡穀添一臉發現寶藏的眼神看著麵前的年輕人,“沒想到你文采這麼好,有興趣過來和我一起寫腳本和解說詞嗎?”

說著, 揚揚手中隻寫了半頁不多的本子,“我還想著寫完解說詞後找你外婆潤色,現在看來不需要多麻煩, 你完全繼承了她的才華橫溢和文采斐然。”

胡穀添拍拍狄遠恒的肩膀, 詢問他, “阿恒你是什麼專業的?文科的嗎?”

“沒有, 我讀金融。”狄遠恒回答。

“真可惜。”胡穀添說,“那有興趣加入我的團隊嗎,雖然錢不是很多。”

*

狄遠赫正在哨所旁邊幫忙收拾和清理著裡麵的灰塵和雜物, 哨所裡麵隻有簡簡單單一張床和桌子,沒有水龍頭和電。

屋子裡暗極了, 玻璃窗上堆了一層厚厚的灰, 透進來的光線被這多年的灰塵阻擋在外, 狄遠赫戴著口罩拿著布把灰塵一點點抹乾淨。

狄遠赫用手臂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把窗戶弄乾淨之後,屋子內瞬間明亮了幾分。

要忙活的事情還很多,他幫忙在哨所外搭了個小灶台,方便燒水和做飯。

還顧及到晚上這兒可能要住人,從桌子的抽屜裡翻出了十幾年前老款式的煤油燈。

調節火焰的金屬卡口有點鏽了,但還能用。

外公在屋子外麵撒了些驅蟲驅蛇草藥,乾完之後找了小高坡拎著望遠鏡觀察周圍大型動物的蹤跡。

可能被狼踩過的草窩子早已回直,樹木在貪婪地吮吸著夏天燦爛的陽光,把它們轉化為糖分,儲存到身體之中。

齧齒類動物在森林和峽穀中穿行,無數隻蟬在這個夏日從地下蛹洞裡爬到枝頭,貢獻出持續一個夏天的演唱會後死去。

蛐蛐偶爾會來砸場子,它們用翅膀發出嗡鳴的歌聲,打斷演奏,林雀在葉間和草叢中飛騰,享受著午後音樂的同時乾飯。

狄遠赫終於結束自己身上的活,三兩個研究員對他特彆感謝,臨走前還塞了個蘋果讓他休息會。

他去葡子江邊洗乾淨了手和蘋果,拿著小刀切了一半,走到外公麵前遞了半邊蘋果過去。

兩個人一起看著山中的風景,耳邊是風拂過的聲音。

“今天是萬裡無雲的一天。”外公說,“和過去的幾天沒什麼變化,但我能感覺得到山中準備入秋的細微變化,下午天空會變得更藍,風聲會變得更響,這個時候的葡瀘真的很美。”

“但看著這個風景我很難過,因為這一季快要結束了。”

狄遠赫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隻能沉默著沒有出聲。

“阿赫。”外公抬頭看著自己的大外孫,“我記得你剛上高中那會兒比我還矮一些,轉眼之間你就已經比我高一個頭了。”

“你爸媽離婚六年了我沒有見過你一麵,直到這個夏天,雖然隻短短跟你生活了很短的日子,但我感覺從沒有和你分彆過,你是一個好孩子。”

“我了解你,我又沒有那麼了解你。”外公清清嗓子,掩住自己有些哽咽的聲音,“我那時候強硬地同意了你父母離婚,不幸福的婚姻讓我的女兒受儘折磨,我不愧對你父母。”

“但我愧對你和阿恒。”

“我和你外婆缺席了你步入成年的那幾年,我們沒有參加你的成人禮,我沒有在你需要幫助和指點的時候聯係你,我不知道你這幾年有沒有受過委屈。”

“我知道,我現在彌補可能已經晚了,你現在也已經不需要我們了。”

“但我、你外婆和你媽媽一直都愛著你。”

狄遠赫說,“外公你不必和我說這些,我理解爸媽和你的苦處,我不想被內疚或是怨恨的情緒束縛,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在家中,外公很少和狄遠赫單獨談心,現在他們在山脊森林之中,在一切都寧靜下來的時候談心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時間過得太快。”風吹過外公半白了的頭發,臉上的皺紋清晰可見,“我和你外婆的時間不多了,如果太多誤會不解開,我怕以後我沒有機會再解開了。”

“我老了,有些事情我已經沒辦法辦到了,我要為未來考慮。”

“阿赫,你是大哥,你知道我一直很擔心芒芒,他還小,十年之後他才會成年。”他說,“人生沒有多少個十年,我和你外婆都陪不了他多久。”

“也許這個十年可以,那下一個呢,再下一個呢,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這麼久,我也不知道意外會哪天降臨。”

“我需要你,他也需要你。”

“芒芒是個需要保護的孩子,父母給不了他安全感,如果我和你外婆去了,他就隻剩下你和阿恒了。”

“我很害怕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了,如果真到了那時候,他該怎麼辦呢。”

“阿赫,這可能對你來說很不公平……”

狄遠赫看著葡子江水慢慢地流淌過峽穀,它映照著天空的倒影,淅淅瀝瀝的水撞礁石的聲音,他知道上麵的青苔不久之後又會化為泥土被江水帶走。

“沒有不公平,我喜歡他依賴我的感覺。”狄遠赫說,“我記得他剛出生的那天,我從學校趕去醫院,看到他待在保溫箱裡安靜地睡覺,那天起我就意識到我是他哥哥。”

“隻要他需要,我就會在他身邊。”

“森老師——”一個研究員站在哨所前喊話聲打斷了談話,“森老師,這兒有個問題需要您來瞧瞧。”

“來了。”外公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淚,把望遠鏡遞給了狄遠赫,“我一直都為你驕傲。”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談話雖然被打斷了,但談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

狄遠赫抬頭迎麵吹著風,陽光照在山林之中,也照在他的臉上,他深呼吸了一口聞到了山林中濃鬱樹木的香氣。

湛藍的天空中幾隻山鷹在盤旋飛翔,襯得天空更藍更明亮了,他心裡想,天空好像也比之前的更加藍,風確實比一兩個星期前的風要涼爽了。

但距離夏天的結束還早得很。

*

森芒不知道外公和大哥的談話。

他坐在森林其中一棵樹底下,太陽光斑透過葉隙照在他的右肩上,風的吹動讓光斑遊移在他和亞曆山大之間。

這兒離哨所有些遠,周圍隻有他一個人。

森芒他隨手折了片葉,放在嘴唇邊上吹起單調的曲子,享受著一個人的孤獨。

通常他吹的曲子都不在調上,聽起來和原曲大相徑庭,再加上教他的人都是有點年紀的人,流行音樂統統不會,隻會那些老掉牙的歌。

森芒甚至在忘曲的時候還會自創曲目,反正聽著都不怎麼對頭就是了。

吹累了就隨手把葉子扔到地上,森芒打了個哈欠幫亞曆山大梳理著後背的毛。

亞曆山大時不時會嗅嗅男孩的手臂,舒服了還會把自己的爪子放到男孩的肩上,用粗糙的舌頭舔一口對方的下巴。

其他狗子們撒歡地在森林雜草中跑著,看到蝴蝶螞蚱有興致的話還會追上好一會,追不上就頂著幾片落葉回來找小主人摸摸。

在森林裡,夏天活動的動物總是比冬天多很多,螞蟻在落葉中爬行,頭頂上樹冠濃鬱,層層交疊,樹葉在這個時候已經成熟了,從春天萌芽的嫩綠淺綠變成夏天墨綠和深綠色。

在樹葉形成的濃密冠層中,光合作用達到最大功效,二氧化碳和水在夏日的陽光下轉化成糖分被儲存起來,為未來寒冷的冬天做準備。*

麥克白在這時候顯得焦躁不安,它對叫得聒噪的蛐蛐一點也不感興趣,翕動鼻翼捕捉著地上的氣味,不斷地左右嗅聞著。

因為風向不對,它沒有很快判斷出它想要找的東西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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