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柒 傀儡世家(1 / 2)

從事發開始, 這一夜,對攬月來說很長。

追風叮囑他:“咱們隻是會點傀儡術皮毛,做的傀儡不算精致, 按著印記快點做完, 再到主子身邊待命。”

攬月點點頭。

隻是,做傀儡時,他幾次分心,傀儡都失敗了。

追風已經先做完,陰琅有事,把追風叫了過去。

終於是,攬月找到逐水,少年難掩驚惶:“二哥, 我該怎麼辦?”

事情就是攬月做的。

上回,追風隱晦提醒, 他們再怎麼爭,也比不過陰元征, 再加上幾次和陰元征產生口角,攬月就想找個機會, 給陰元征一個教訓。

“我沒想殺他的,”攬月渾身顫抖,“我隻是想用傀儡嚇嚇他, 但是那個傀儡, 好奇怪, 我把它拿出來後, 它不用傀線啟動,竟然會自己動。”

“就像有自己的意識,我當時被嚇到, 一個錯手,傀儡手上的東西,才砸到陰元征頭上。”

“二哥,我該怎麼辦?”

他又問了一遍。

按說,他和追風關係最親近,出這麼大的事,應當去問追風。

但他們先前在山上鬨了點彆扭,再說,攬月了解追風,追風一定會讓他到主子跟前說明白這件事。

說到底,是他擅自動了庫房裡的傀儡,這讓他怎麼同陰雪青承認?

最終印記將指向陰雪青。

將這些事說給逐水,攬月心中分外忐忑,如果是追風,此時定會又憤怒,又著急,罵他做事之前能不能用用腦子,彆這麼衝動。

那樣聽著更叫人難受。

逐水不一樣。

他思考片刻,歎口氣,隻說:“三弟,你也長大了,有些事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我不好說什麼。”

攬月:“我知道錯了。”

逐水:“印記獨一無二,主子定會被懷疑。”

攬月一驚:“我就是不想坑害到主子。”

也不想讓主子從此厭惡他。

逐水輕聲勸說:“你彆著急,還有轉圜的餘地,等到明日辰時,我會在主子上台時,說是我做的。”

攬月不能理解,難以置信:“二哥,你要頂替我?”

逐水:“是的。”

逐水看向遠處,緩聲說:“你放心,主子心地善良,此事鬨得這麼難看,陰家人人皆知,她的身份,決不能做出違反守則二的事。”

“她如果看到我願意為此事負責,不會棄我不顧。”

攬月一時失語。

逐水拍拍他的肩膀:“不必擔心,交給我。”

他實在太淡然,也讓攬月冷靜。

上一個幫了主子的,是追風,在一片爆炸火海之中,追風擋住所有傷害,主子為了他,守了一夜,還承諾和他一起出去玩。

而這次,違反守則二的傀儡,是主子的傀儡,主子卻不一定知道,是他指使傀儡做的。

隻要他認了這個罪名,幫了主子,主子會像對追風那樣對他。

他太想要陰雪青的關注。

但攬月依然有所猶豫,還是有些冒險的,他思考了很久。

直到陰雪青上台,直到看到逐水朝前走出一步,那一瞬,攬月不想再被任何人超過的心,戰勝所有顧慮。

他開口了:“那個傀儡,是我的。”

陰雪青看著他,皺起眉頭,她眼底,凝氣冰霧,不說感激與歡喜了,幾乎毫無情緒。

一刹那,攬月渾身一寒。

眾人嘩然,陰琅神色一沉:“攬月,茲事體大,容不得玩笑,你是阿青親手教導的傀伴,怎麼會違反守則二?”

攬月連忙看向追風和逐水,追風難掩驚駭,逐水麵上看不出情緒。

怎麼和想象的不一樣?

顧不上其他,攬月忙朝陰雪青,跪下,說:“主子,是我,是我看不慣陰元征,想用傀儡嚇唬他。”

“我沒想殺害陰元征的,我真的隻是糊塗了,是那個傀儡它……”

他知道,現在說出真相,才可以力挽狂瀾。

但他不知道,這個真相不可以被說出來,尤其是在所有會傀儡術的族人麵前。

陰琅指尖探出一道傀線,勒住攬月的脖頸,讓他無法呼吸,隨後,他猛地給了攬月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響徹雲空。

攬月張張嘴巴,終究沒能說出傀儡失控。

陰琅道:“各位族老、子弟,此傀伴是我為阿青挑選的,萬沒想到,他竟會心生歹念,用傀儡傷人。”

“按照族規,需廢除他一身傀儡術,挑斷手筋腳筋,割去舌頭,趕出浩瀚山,以儆效尤!”

“另外,我與阿青會抄族規七七四十九遍,這是我們的失誤,我們必須承擔。”

陰琅在陰家頗有影響力,他如此沉痛、誠懇,言辭鑿鑿,眾人雖憤懣於攬月用傀儡傷人,看在他和陰雪青的麵子上,也不會再說什麼。

攬月說不出話。

他捂著臉頰,看向不遠處的陰雪青。

她的眼眸格外冷漠。

直到這時,攬月才記起來,當初在學傀儡時,陰雪青在提出傀儡三守則時,曾麵無表情地說:

“但凡你們其中一人,觸犯任何一條,我將不再視你們為傀伴。”

“切記。”

他在她身邊生活多年,卻忘了,自己是傀伴,妄圖更多東西,到最後,什麼都不剩。

攬月耳中乍然轟鳴。

他是被拉回山中的,如一個罪犯。不,他本身就是一個罪犯。

對他們向來慈藹的陰琅,拿著一把刀,站在他麵前。

追風攔住陰琅,他跪下來,堅毅的麵上,滿是淚痕:“攬月犯了大錯,是我管教不當,但外麵世道混亂,若挑斷手筋腳筋,隻怕剛一出山,就會死!”

“陰大人,求求您,給攬月留一條活路吧!”

陰琅麵露猶豫。

屋內,陰雪青背對著他們,屋門大敞著,她能聽到外麵的所有聲音。

也知道外麵發生的所有事。

她看向坐在一旁,為她沏茶的逐水。

放下茶壺,逐水道:“主子,攬月的此等刑罰,我和追風斷下不去手,陰大人雖是可以,可他心地十分善良,這種事,會讓他難過許久。”

陰琅多愁善感,當年看外麵世道之亂,尚且不忍。

這一點,陰雪青也清楚,他給攬月行刑後,定會自責許久,甚至走不出來。

而她,也難以對攬月動手。

養一條狗五年,再如何,都有感情。

攬月錯在擅動她的傀儡,差點發現她最不想讓旁人知道的秘密,守則二,他觸犯了一半,另一半,是她的傀儡做的。

好一會兒,陰雪青閉上眼睛:“廢除傀儡術,就這樣送出去。”

逐水點頭。

他起身,出去外麵說了這回事。

攬月越過站在前麵的逐水和陰琅,看向門內那道倩影。

自始至終,陰雪青都沒有回過一次頭。

...

攬月的傀儡術被廢除,好在多年修習,強健的體魄還在,歇息兩日就恢複了。

陰琅留了一些盤纏給他,他做了個攬月外形的傀儡,挑斷傀儡手筋腳筋,割掉舌頭,用擔架抬著送出去的,以應對悠悠眾口。

攬月則是在一個月黑風高夜,被陰琅帶到天塹處。

追風和逐水一起來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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