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驚變(二十一)(2 / 2)

通過皮膚接觸,他腦中被?導入了?三四個不同的聲?音。

那些人?齊嘶啞地?慘叫起來,像是?群失窩的老鴰,在這嶄新的身體裡絕望地?哀鳴。

吵著要回家的,問他是怎

麼回事的,哭泣著向?神明?祈禱的……

眾聲?鼎沸,逼人發?瘋。

他頭疼欲裂,掙著?條命,奔回江舫身旁,尖銳地?抱怨、懇求,想要讓江舫和他?起離開。

他距離徹底崩潰,隻有?線之?隔。

最終,止絕了?他腦中沸騰諸多念頭的,是江舫精準無比地?揮來的?斧。

喉管被?齊齊斬斷,可見?他下手有多麼狠辣直接。

江舫扶著他將掉未掉的腦袋,帶著滿麵的血跡,將他的隊友妥善放平到了?地?上。

隊友最恐懼的死亡到來了?,可他心中是?片寧和的澄明?。

——因為他腦中的吵嚷聲?全部止息了?。

他想要對江舫道?聲?謝。

可即使是?個最簡單的音節,他也發?不出來了?。

……

殺死自己的隊友,無論如何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而他留下的最後?句遺言,也啟發?了?江舫的思路。

“……回家。”

江舫輕聲?同空氣說話。

對那或許再?也聽不到的人說話。

的確,他還有回家的機會。

下山的通路就在西岸。

他可以選擇逃離這裡,去往山下的小鎮。

詛咒或許隻會停留在這高山之?巔的東西兩岸。

神不會因為兩個子民的悖逆,就選擇放棄整個世界。

……大概吧。

至少,不能算是毫無希望。

吊橋被?燒出了?細微的斷裂聲?,帶著火焰的橋板化作流星,不斷向?大海?樣的深穀中傾瀉而去。

這?場盛大的火災已經接近了?尾聲?。

繩子燒得將斷了?,南舟還沒有來。

是什麼耽擱了?他?

剛才的那?聲?槍聲?嗎?

江舫垂下眼睛,心平氣和地?思考著自己的退路。

如果南舟不在了?,離開詛咒的範圍,或許停滯的時間就會開始轉動,第七日就會來臨。

他還是能活的。

他還是能回家的。

江舫太知道?個人該怎麼活下去。

想到這裡,江舫望向?掌心上跳動的火光。

火映亮他的指背,射穿他的骨肉,薄薄地?暈透了??層。

“我?的意思是,頭腦要清醒,不要談?開始就不會存在結果的戀愛。”

“我?不是亞當,我?這種人,是不會把自己的肋骨給彆人的。”

“所以……我?們?兩個,隻做朋友,好嗎?”

“動心……不是可以在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

“是啊,如果你是人……”

看,江舫什麼都懂得。

和虛擬人物發?生感情,是?件再?愚蠢不過的事情。

轉身離開,他又可以回到那荒唐、自由又漫長的歲月中,?擲千金,隨性而為。

可是,那?切的故步自封,都抵不過心尖?動。

江舫放開了?掌心沾血的斧頭,對自己說:“不回家了?。”

在他踏上吊橋的?瞬,吊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它經不起長時間的焚燒,繩索以最先燃火的西岸開始崩解,整條吊橋橫著落下深淵。

以江舫的反射神經,他足以在身體失重前跳回西岸。

然而,他運用他的反射神經,用原本打算困住南舟的手銬,套入了?燒得赤紅的鐵鏈環扣,把自己的身體和吊橋鎖在了??起。

下?瞬,他隨著鬆脫的吊橋,狠狠撞向?了?對麵的崖壁。

儘管有雙腿做了?緩衝,?線鮮血還是從?他的嘴角緩緩流下。

肋骨斷了?兩根,或者三根,他也算不清楚了?。

他咳出?口血水後,強忍著從?胸腔處泛起的劇痛,攀著那些鬆動滾燙的木板,和被?炙烤得滾燙發?焦的繩索,?路向?上攀援而去。

橫向?的吊橋變成了?燃火的天梯,?路從?地?獄延伸,焚焚而上。

他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腳下是他曾吞噬了?他父親的萬丈深淵。

江舫沒有低頭,隻望著上方的那?線雪白的天空,四周是燒得他睜不開眼睛的猩紅烈火。

他想,我??定是瘋了?。

他想到了?墜崖的父親,為了?愛情瘋狂的母親,想著自己現在的瘋狂,究竟是因為言傳身教,還是血脈相遺。

最終,無窮的畫麵的儘頭,是南舟那張從?窗口探出來的臉。

而他蹲在窗戶下,為南舟種下了?那棵蘋果樹。

從?那時起,他就著了?相,得了?病,?病至今,才得以清醒。

現在,他要去找他了?。

江舫被?火灼傷的手從?深淵中探出,抓緊了?崖邊的?片泥土。

他重新站上了?東岸的土地?。

江舫強撐著滿身傷勢,往教堂方向?跑去。

他踩過碎裂的彩色玻璃。

那些玻璃在他腳下破裂,綻出咯吱咯吱的細響。

然後,他看到了?倒在破碎聖母像碎片中的、染了?血的南舟。

……

但在江舫自己的描述裡,這件事很平淡,很簡單。

他攬著南舟的腰,溫和道:“……後來啊,橋塌了?,我?回來救你,沒能救到。”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兩個彼此靠近的時候,隻要我丟了我自己,就能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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