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Let Me Hear(2 / 2)

黏稠的、熾熱的。

不可思議。

陌生至極的心情與感受。

這是什麼?

花山院挑了挑眉,“怎樣?”

“我不明白。”真人先是喃喃低語,他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明白。”

這是一個甜美的蜜罐,但他貌似逃不掉這樣的陷阱。

藍色與灰色的異色雙瞳浸在不解又好奇的神情中,他收攏了心神,凝望著花山院,“我們不是咒靈嗎?誕生於人類最本真的負麵,因此對人類抱有與生俱來的厭惡、憎恨、殺意嗎?”

就像他,最討厭的就是人類。

純粹的求知者望著她,“從一開始我就抱有一個疑惑,紬是由人類怎樣的負麵情感誕生的?為何你會如此強大?為何你似乎真的對順平沒有什麼惡意?”

少女從真人身上挪開,枕著雙臂躺在他身旁。

她又伸出一隻手抄起剛剛真人在讀的那本書,“你在看這本書呀。也就是這本書的作者弗洛伊德,他認為人的本質是一種無意識原始衝動和本能欲望,它隻追求快樂和滿足,文明的產生和發展則是源於對本能衝動的壓抑和克製。”

“本能這種東西,是傾向於趨利避害、降本增效的,是一種預支的生存成本。咒靈的本能是針對人類的惡意與殺戮,我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麼是這種本能?不能很好控製自己的殺意、惡意,遇到人類當中的咒術師會暴露特彆明顯,對戰也會成為劣勢。”

“我有想過,咒靈的本能受益對象並不是個體,而是回饋物種群體,在人類群體當中也存在這樣的本能特征。但是,通過殺戮人類,造成事件以此生成負麵情緒,進而反哺咒靈,促進咒靈群體,這樣的理由也屬實牽強。要造成負麵情緒比這高效的方式多了去了,人類造就的戰爭、恐|襲、核|泄|露無不能夠牽動整個社會群體的負麵情緒。大部分咒靈都不具備真人你這樣高的智慧,那麼實施造成人類社會巨大恐慌的計劃根本無法發動,和一個種群的文明對抗,非得也要一個種群文明才行。可是,咒靈如果放任自流這樣下去,根本沒有辦法形成文明。”

“從一開始,咒靈就是殘次品。”

“我們為何種目的而活?”

“從出生,就帶著殺戮人類的意識。如果隻會帶著這樣的本能活下去——”

“咒靈隻能是生來受困,不得為自己而活的殘次品。”

少女的話平平淡淡,像一雙手在鋼琴上飛舞,彈奏節奏緩慢的音樂,逐漸變成四手聯彈,再是千萬根手指摁響無數鋼琴鍵,最終一錘定音。

心臟仿佛被鼓槌敲擊,腹腔裡掀起的是驚濤駭浪。真人在遇見花山院之前,他從未思索過自己的本質,從未站在一個宏觀的角度看待這種問題。他從一開始就為自己生為咒靈而驕傲,生於人類,卻帶著與生俱來對人類的蔑視與厭惡……他從未深入思考過這本能如何生成以及這背後的問題。

“人類文明之所以成功建立並發展延續至今,在於能夠反抗本能。懂得反抗本能的個體是成為「人」或者說高等智慧生命體的基礎,懂得反抗本能的群體才有可能形成文明。”

“如果咒靈想要形成文明,發展到人類那樣的層次,乃至超越人類,立於人類文明之上……首先,就必須像人類一樣,不被本能完全牽著鼻子走,學會反抗自己的本能,具備真正的知性。”

“真人,我要你學會反抗咒靈與生俱來的本能。”

“是真正學會,而非模仿。”

少女就這樣直接地將自己的目的□□地暴露給他。

原來如此……

難怪「束縛」的條件是「禁止出於本身的惡意傷害人類定義中的好人」。

「禁止出於本身的惡意」這一前置內容就限定了他必須克製自己對人類飽含惡意的本能。

設立「傷害」而非「殺害」一詞,也是她完全看穿了自己。大部分咒靈擅長「殺害」人類,卻不一定懂得那個方麵的「傷害」人類,「傷害」除了「□□上的傷害」,還有「心理上的傷害」,而他很確信自己精於此道,就像在初見順平,他在心中就為順平設下了精彩的劇目。

「人類定義中的好人」……那就更狡猾了。好人,且是人類定義中的好人。如果要在克服了本能的前提下,出於真正的自我意識傷害人類,勢必自己得先站在人類的立場上去學習、去感受、去探知人類的一切,才能明白「人類定義中的好人」是怎樣的對象。

他誕生於人對人的憎恨與恐懼,天性又像人類一樣善於偽裝,可以說他是偽裝成人類的「詛咒」。

可是,在少女看來,僅僅這樣還不夠,要想超越誰,必定是去學習,而非單純的模仿。

真人回憶起某本書看到的一個畫家說的話,「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就是這樣的道理吧。

我究竟,會是怎樣的自己(ego)?

他開始好奇起來了,渴求著答案。

真人笑了起來,他側過身來看著花山院,握住了花山院的手腕,親昵地擺弄著她的手指,“我願意立下紬給的「束縛」,相對的,紬也立下我定的「束縛」才公平。”

深藍和鉛灰的異色雙瞳,沉冷的色調卻熠熠生輝了起來,這雙眼睛完完全全地倒映著少女,“反抗本能可不是輕鬆的事,我要紬永遠待在我身邊看著我。不然保不齊我哪一天發了狂。”

“至死方休。是紬先提的哦。”

真人臉上泛著病態而興奮的笑容,因此他的麵色微微泛紅。

月亮啊,沉靜卻讓人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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