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康叔第二天一早來伺候商邵用早餐。

下了一夜的雨,天朗氣清,透過陽台望出去,蔚藍的海麵一望無際,帆船港空了許多,一些帆艇已經被開出去巡遊。不過那艘超級遊艇仍停泊在港中,遠遠的似海上一座白色樓。

商邵今天上午有三場商務會麵,林存康正跟他一一核實時間行程,末了問:“昨天還愉快嗎?”

“你問哪方麵?”

老人家越來越會揣測聖意,一句話正著反著理解,風味大有不同。他口吻揶揄:“這麼說,確實是有愉快的方麵。”

商邵放下刀叉,用熱毛巾細致而從容地擦了擦手,才淡定地說:“你要是閒得來套我話的話,不如去幫我查一個人。”

康叔做出但憑吩咐的模樣,商邵示意他去主臥床頭櫃拿一枚祖母綠戒指。

康叔依言去了。黑胡桃木的台麵上,商邵昨晚上的口袋巾還是四方的模樣,上麵躺一枚寶石戒。長方形的戒麵,冰糖大小,火彩極亮,深邃而透,一看就價值不菲。他連帶口袋巾一起托在掌心,拿到商邵麵前,不解:“你什麼時候買的?”

“昨晚上被人扔上來的。”

這酒店建築並不是垂直麵,而是一層疊一層,從高到底由裡向外,像郵輪。他怎麼會想到,昨晚上回了房間沒多久,會從下麵的行政套房陽台上,扔上來一個什麼東西,啪的一聲砸在戶外實木地板上。

原以為是椰子砸落,或者外陽台那株大王椰劈了一折葉子,但那些動靜都該更響。

指間擎支煙的短暫功夫,商邵難為地起了點好奇心。他慢條斯理地踱出臥房,俯身撿起了那枚綠瑩瑩的小玩意。

撿起來時才知道是枚戒指。雨後月光下,香煙霧氣潮濕著暈開,他垂目端詳一息,拆下係在戒圈上的那張真絲餐巾。

雪白餐巾上還印著酒店徽標,蝴蝶結被陽台上的雨水沾濕了些,展開,黑色馬克筆的一行數字。

不必猜了,一定是那個女人的電話號碼。

“她是把這個戒指當石頭用了?”康叔匪夷所思。

他見慣了好東西,自然一眼就能分辨這戒指的價值。用它當石頭,多少有點暴殄天物了。

商邵“嗯”了一聲。

康叔更懷疑人生,遲疑地說:“她有沒有想過,其實可以打你房間的內線。”

“我告訴她了。”

“你怎麼告訴的?”

商邵飲一口紅茶,搭著腿,氣定神閒的模樣:“打內線。”

剛扔出戒指沒幾分鐘,房內電話就響,活似午夜凶鈴。應隱嚇得一抖,揭起聽筒不說話,以為是什麼變態私生粉。

電話那端聲音低沉清冷:“其實你可以直接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我。”

“然後呢?”康叔忍俊不禁,追問道。

“她說好的,下次知道了。”

“還有下次?”康叔挑了挑眉。

商邵:“我也這麼問她了。”

他還說:“看來應小姐經常乾這種事。”

“那她說……?”康叔追連續劇似的。

應隱還能說什麼?她扯緊了電話線,低聲而呼吸緊澀:“是第一次。”

她也知道這種話對麵的男人必然不信。他該是見慣了女人的手段了,單純的放蕩的直白的欲擒故縱的,也該是看遍了女人的風情了,清純的嫵媚的明豔的成熟的,又怎麼會信一個名利場上的交際花,會是第一次主動給男人電話號碼?

但那也不過是為了還披肩而已。

頂多的頂多,摻雜了一絲一縷對宋時璋的叛逆。

康叔把綠寶戒指收進西服內側口袋,體貼地問:“需要我做點什麼?”

“查一下她的地址,把戒指寄過去。”

“她已經退房了?”康叔確認了眼腕表上的指針:“現在才七點十分。”

“我問過前台,她淩晨四點就退房了。”

“好。”康叔點頭:“我會儘快辦妥。”

其實商邵交代的這件事,在林存康眼裡很簡單。他昨天回去後看了應隱的演藝資料,發現她跟商家真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她是綺邐的代言人,又跟柯嶼是好朋友,兩人一起合作了二少爺那部《再見,安吉拉》……”

商邵冷淡截斷他話:“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人。”

康叔明白了。商邵並不想讓彆人知道他和應小姐的這一場萍水相逢。

·

應隱淩晨四點退房,接她的不是公司的阿爾法,而是另一輛粉絲不熟悉的轎車。

司機接上她,一個多小時的行程後,她回到片場化妝室,沒有遲到一分一秒,反而早到了半小時。這會兒,劇組化妝師都還在酒店裡打著哈欠呢。

老板到了,助理自然也得待命。應隱的隨行助理姓程,叫俊儀,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已跟了她六年。

程俊儀熟知她的生活習慣,雷打不動地遞上一杯滿杯冰美式,又用無紡布盛了冰袋,用來敷臉去水腫。

應隱捂著冰袋貼臉,聽到她嘟囔抱怨:“麥總也真是的,明知道導演不喜歡請假,還硬要你請出一天。要是被黑子知道,又得罵你不敬業……不對,”她後知後覺:“那個高定一官宣,不就露餡了嗎?”

確實。

今天下午一點就會宣,由工作室發布,她和品牌官微同步轉發。屆時,全世界都會知道她一個原定在組的人,出去穿了回裙子、赴了回宴。

已經可以想象到粉黑激烈的罵戰。

圈內有笑談,花粉人均事業粉,而應隱的粉絲是事業粉中的戰鬥機。即使她的成績已經站在了中青一代小花的巔峰,在二十七歲前完成了史無前例的雙星三獎,也無濟於事。

她太年輕了,吃了太年輕的虧。如果她現在死去,她就是傳奇。但可惜她還活著,時而拍一些爛片,在爛木糟裡雕花。

俊儀手上窸窸窣窣做著雜事,喃喃著:“麥總為什麼要這樣啊……”

應隱其實不怪麥安言,他的思路是完全商業的,人又像她一樣,太知好歹。有宋時璋抬舉她,他們怎麼能不識抬舉?該裹上金絲寢被讓四個太監抬過去。

“裙子和首飾都在車裡,你打包一下,等下親自給宋總送過去,”應隱將冰美式喝藥般的一飲而儘:“順便告訴他,有一枚戒指丟了,酒店那邊找不到,跟他道歉。”

“啊?”程俊儀呆滯住,“真丟了?哪一隻?”

“5克拉的那隻。”

俊儀想給她跪了,應隱卻不擔心,安撫她:“他要麵子,不會為難你的。”

·

天剛破曉,劇組就開始動了。

導演姓方,是中國第五代導演的代表人物之一,學院派的老頑固了,做事章程一絲不苟,在片場是知名的嚴苛。他在拍的,是他的收官之作,每個細節都精雕細琢,且越臨近殺青,就越是吹毛求疵。

應隱為了一場無聊的宴會請了假,已經觸了他的黴頭,今天少不了屏聲靜氣,一百二十分的賣力。

“下午拍那場冰雪打鬥,準備好了嗎?”上午收工,導演帶著動作組的老師過來問。

應隱點點頭:“我沒問題。”

“不要出去吃個飯就把自己當嬌滴滴的大小姐了,儘快回到人物狀態中來。”

俊儀已經從宋時璋那兒回來,聽到導演的話就想反駁,被應隱悄悄按住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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