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2 / 2)

但商邵除了回了她一個「不必客氣」外,就沒有再說話了。應隱不打擾他,點進朋友圈。

他轉發的多是金融科技資訊,隻偶爾會有一兩則私生活,比如雲,比如樹,比如風,比如海。

也許是覺得不會有人那麼有耐心,會在那麼多枯燥的資訊中一屏一屏地往下翻,因此商邵並沒有設置什麼半年可見、一年可見。

應隱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滑了多久,想睡覺的時候,看到一張照片。

是兩個人的背影,在明媚的花園裡。草坪遼闊一望無際,他打橫抱著誰,正邁步往前。

那個姑娘身材好嬌小啊,束著乾脆利落的馬尾,兩手緊緊圈著他的脖子,將臉埋進他懷裡。

不知道是誰拍的,拍的真好,雖然是背影,但能感覺到他在笑。

原來商先生也是愛過人的。

他愛人的時候,是這樣的。

總覺得想像不出他笑得很開心的模樣。這是自然,因為她沒見過他很開心的時候。

應隱鎖了屏,翻過身閉起眼睛。

商先生已經三十多歲,又是豪門貴胄,愛過一兩個人,交往過一兩個人,再正常不過。這有什麼。她也喜歡過人的。

她的湖裡被扔進了一顆石子,那顆石子直直地沉底,但留下的漣漪卻是很淡的。雖然漣漪很淡,但靜水之下,是石子下墜帶起的汩汩深流。

應隱等著湖麵恢複平靜,好安穩入睡。

·

程俊儀第二天一早來叫她,叫了三遍才把人從被子裡扒拉出來。

“再睡半小時。”她抱住枕頭閉著眼。

“不行啊,阿姨會罵我的!”

“不去了!”

“那我打電話告訴阿姨。”

應隱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清醒了:“彆!”

眼罩被她推上,外頭是大晴天,她眯眼打哈欠伸懶腰,眼底淡青色的一圈黑眼圈。

從寧市到平市的車程兩小時,程俊儀負責開,應隱負責打盹。到了地方,是一處彆墅區,能看得出有些年頭,紅磚房,琉璃瓦,青石板鋪滿了院子,縫裡滲出青苔。門口花盆裡漚著肥,一株雞蛋花的枝朵從院子裡斜逸出來。

應隱漁夫帽黑框鏡大口罩,蒙得嚴嚴實實,按門鈴時左顧右盼,俊儀給她望風,兩人像大白天做賊。

過了會兒,鐵門開了,出來一個富貴的婦人。

她的富貴是很淺顯易懂的,小香風的外套和牛仔褲,黑色打底衫上,珠圓玉潤的珍珠鏈子繞了三圈,再往上,香奈兒的的耳環一左一右彆著,一頭淺棕色齊頸卷發,配著法式劉海。

程俊儀規矩問好:“阿姨。”

應隱走進去,抱她:“媽媽。”

應帆女士售樓小姐出身,在那個遍地是黃金的瘋狂地產年代,她是售樓部的美貌招牌,但她並不擅長花言巧語,唯有一雙大眼睛看著客人微笑。從香港澳門來內地炒房的客人,會衝她的笑多買一層樓,順便問問她:“應小姐今晚有沒有空?”

應帆女士懂得用美貌變現,但尚沒有做好用美貌立足後半輩子的準備,往往答沒空。

“遲到了一些,是不是早上貪睡?”她摘下應隱帽子,摸摸她頭發。

“剛殺青,還沒緩過來。”

家裡請了保姆,料理應帆的日常,應帆平時隻看看書養養花。彆墅區也跳廣場舞,隻是聽著時髦,交誼舞,探戈,拉丁,應帆去了兩回,嫌嘈雜不體麵,意興闌珊地放了舞伴幾回鴿子,也就沒人請她了。

從灶台裡飄出的雞湯清爽撲鼻,應隱沒吃早飯,讓阿姨給她先盛一碗墊墊肚子。

她倚門而站,碗燙,底下墊一張絲綢帕。應帆白她一眼,笑她沒儀態。

“昨天晚上問你熱搜的事,你也不理我。”

“我三天兩頭上熱搜,你三天兩頭問,我回得過來嗎?都是無所謂的小事,你白操心。”

“嗯,是三天兩頭跟那個宋先生上熱搜。”應帆話裡有話。

應隱倒了胃口,扭頭回餐廳,把碗擱下了。

“宋先生前段時間在平市看展,還約著來家裡吃了一頓飯。”

應隱猛地扭頭:“我怎麼不知道?”

“他來家裡做客,也要通知你?你跟他進展到哪一步,也沒有通知我啊。”

應隱一肚子火氣:“我說了我跟他隻是逢場作戲,連手都沒牽過!”

“你反應這麼大乾什麼?”應帆莫名其妙,“以前跟你提宋時璋,也沒見你反應這麼大。怎麼,吵架了?”

“我跟他不熟,沒有架好吵。”應隱麵無表情。

“哎,他那天來,我帶他看你小時候住的房間,他聽得津津有味。”應帆自顧自地說。

“我小時候住棚戶!現在拆了蓋亞洲銀行了!你帶他去亞洲銀行大堂參觀去!”

應帆猝不及防她揭舊傷疤,臉色一愣,明明惶然心慌,偏偏卻更冰冷下來。

應隱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每次回家探親,親熱不了兩句就該夾槍帶棒地吵起來。她既覺得應帆可憐,又覺得自己殘忍,索性收拾起包,三兩步衝上樓梯,砰地一聲把門甩上了。

她的房間真漂亮。

琳琅滿目的書,粉色的洋娃娃,堆成小山的公仔,“我們小隱小時候親手勾的針織裙”,學跳舞時留下的影像,發髻梳得高高的,黑色練功服,腿拉成筆直。

但這並非她真正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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