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091 斷交(1 / 2)

黃氏揚手,輕輕按住她的小肚子揉了揉,心裡五味雜陳。

老唐氏恐怕早察覺巧姐兒身子虛弱了,所以隔三岔五的殺雞燉鴨,她暗地勸巧姐兒少吃點,無疑害了巧姐兒。

“娘,肚肚不疼。”雲巧挺起肚子,重重捶了兩下,以示肚子沒事。

小時候她在山裡吃了野果後鬨肚子,夜裡睡不著,黃氏抱著她,整夜給她揉肚子,有次出門晚了,被曹氏罵得狗血淋頭,想起那些,雲巧抱住黃氏,嗓音軟綿綿的,“娘,奶罵你,我罵她。”

黃氏眼睛一酸,蒙上了一層水霧,“娘的巧姐兒真的是大姑娘了。”

雲巧咧嘴,“唐鈍教我的,有人罵我我就罵她,罵不贏就跟四祖爺告狀。”

黃氏眨去眼中水霧,笑了笑,“唐鈍還教你這些?”

她以為唐鈍買她是心血來潮,心底並無什麼情意,因此壓根沒想過讓巧姐兒長久跟著他。

“對啊,這次去縣裡他教我的。”提起唐鈍,雲巧滔滔不絕,“唐鈍讀書可厲害了,幾個月得的錢比我和翔哥兒撿幾年菌子掙的都多,縣學規矩嚴,他天天待在縣學,錢都沒地花呢。”

她在縣裡玩了兩天,每頓都下館子吃的飯,她擔心銀錢不夠,唐鈍讓她敞開肚子吃。

“娘,讓翔哥兒讀書。”

黃氏笑容浸出幾分苦澀,“等兩年再說吧。”

這時,外邊的說話聲大了,有人喊雲巧,“雲巧,要回去了嗎?和你韓家嬸子一起。”

黃氏停下動作,翻起衣服找了找破口子的地兒,“這衣服晚上就補好,到時讓翔哥兒給你送過去。”

“好。”

雲巧出去時,小曹氏正拉著韓婆子的手,一臉不舍,雲巧拿起腋窩下的傘,自顧往外走。

小曹氏餘光瞥到她,朝韓婆子無奈笑道,“她性子就這樣。”

“我知道的。”

村裡人不乏有想討好唐鈍故意而故意接近雲巧的,雲巧沒搭理過誰,便是村長孫媳婦跟雲巧套近乎,雲巧都沒給麵子。

索性有唐家祖宗撐腰,村長孫媳婦再不痛快也隻能憋著。

兩家的親事定在臘月底,路上,韓家婆子讓雲巧那天來家裡吃酒席。

雲巧點了點頭,路過半山腰,碰到從山裡下來的夏雷,他肩膀扛著扁擔,扁擔兩端掛著野雞,共五隻。

他毫不猶豫給了雲巧兩隻。

韓婆子眼紅,當下沒說什麼,轉過山腰才和雲巧說,“夏雷給了兩隻雞,是不是我們兩家一家一隻啊。”

她和夏雷不熟,夏雷住在顧家時,兩人偶爾碰到也沒打過招呼。

但她篤定雲巧不懂。

雲巧將兩隻雞綁在雨傘上掛在肩頭,走路一甩一甩的,聞言,覷視韓婆子一眼,想了想,道,“夏雷沒說呀。”

“有些話不說你也要懂。”韓婆子彎眉,“這是為人處事的道理。”

雲巧頓足,“什麼道理?”

“與人為善的道理。”

雲巧歪頭思考片刻,“我不懂。”

“”韓婆子笑容微僵,轉瞬笑得愈發和藹,“嬸子不是教你了嗎?東西是夏雷給的,我們都有份才是,你給我一隻雞便是與人為善。”

“唐鈍沒教過啊。”

“”

想不到這傻子竟不好糊弄,韓婆子再欲說點什麼,隻看雲巧取了傘端的雞緊緊抱在懷裡,

韓婆子:“”

見婆婆碰壁,韓婆子大兒媳婦吳氏主動往雲巧身旁靠了靠,“嬸子和你開玩笑的,你莫當真,我看夏雷不愛說話,跟你倒是處得來,你們私下常往來嗎?”

夏雷是個老鰥夫,雲巧又是個傻子。

兩人指不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韓婆子是過來人,太明白兒媳婦話裡的意思了,挑挑眉,試探雲巧,“夏雷是不是拉著你鑽樹林了?”

夏雷的屋子是新起的,之前住在顧家,必不敢太招搖,樹林是個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修路那會,哪片樹林沒被人鑽過呀。

她問得直白,吳氏臉紅如血,她離雲巧近,雲巧看她臉紅,立刻轉身瞪韓婆子,一字一字訓道,“不害臊!”

韓婆子:“”

這傻子還懂這些?

韓婆子收起逗弄的心思,“嬸子怕你吃虧,多問了兩句而已。”

雲巧藏不住話,回家跟老唐氏一說,老唐氏怕不會給自己好臉,韓婆子假意扇了扇自己嘴巴。

雲巧撇著嘴角,嫌棄得很。

之後兩人沒說過話,韓婆子怕她記著這事,到村口時,“雲巧,過不久你大堂姐就是嬸子兒媳婦了,咱們兩家是親戚,凡事要互相照應,千萬不能讓外人看了我們笑話。”

這話雲巧是不懂的,沒點頭也沒搖頭,重新將雞掛在傘端,扛在肩後,一甩一甩的走了。

韓婆子氣得跺腳,“瞧這德行,難怪人牙子瞧不上”

吳氏扯她衣服,示意她小點聲。

傳到村裡人耳朵裡,跑到唐家煽風點火就不好了。

雲巧扛著雞,惹來不少人注目,問她誰送的。

雲巧喜滋滋的說夏雷。

夏雷斷了胳膊,又是鰥夫,自古寡婦鰥夫門前是非多,村裡沒幾個媳婦往那邊去,不禁問雲巧,“他為什麼送你雞呀?”

夏雷時不時會給顧家送東西,那是顧家收留他住了幾個月,和雲巧有什麼關係?

“他人好呀。”雲巧回答。

村裡人不信。

他要是好人,就不會夥同其他漢子去沈家鬨了,因為換地,曹氏沒少跟人數落夏雷的不是,雲巧和這種人交好,不是存心給曹氏添堵嗎?

想想雲巧在沈家過的日子,沒人覺得她做得不對。

比起她和夏雷的交情,人們更在意她的肚子。

要知道,半個時辰前,老唐氏挨家挨戶敲門買雞,全村的雞,半數都被老唐氏買了。

不止雞,雞蛋也買了半籮筐。

她們就納了悶了,這麼多雞和雞蛋,坐月子也吃不完,難不成雲巧懷上了?

眾人瞄著她肚子,“雲巧,你找四祖爺給你把脈了?”

她和老唐氏去四祖爺家好多人瞧見了,雲巧經常給四祖爺送草藥,人們沒多想,直到老唐氏大肆買雞,人們回味過來不對勁。

“對啊。”

“四祖爺說什麼了?”

“每頓要吃飽。”

“”

這是什麼話?難不成雲巧在唐家沒有吃飽過?

怎麼可能?

老唐氏養的雞鴨估計都投了四五次胎了,懷疑雲巧沒聽明白,人們直接指著她肚子,“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墩哥兒好幾個月不在家,她這會兒懷上,鐵定是彆人的。

雲巧低頭看自己肚子,“沒有啊。”

難不成老唐氏擔心雲巧太瘦弱懷不上孩子,想方設法給她補身子?

然而就雲巧這氣色,不像弱的。

老唐氏坐在籮筐邊搖雞蛋看有沒有壞的,見雲巧扛著兩隻雞進門,隻當是沈雲翔抓到的,和雲巧說,“這雞送的是時候,晚上給你燉雞湯喝。”

燉雞湯時,她切了兩片人參丟鍋裡,知雲巧嫌燉的雞肉味淡,湯燉得差不多了,撈出雞肉,重新跑了趟油鍋。

半隻雞,雲巧吃得滿嘴流油,湯裡的人參苦味都沒計較。

每天半隻雞,老唐氏不會花樣,除了燉湯就是燒蘿卜。

院裡天天飄著肉香,饞得鄰裡苦不堪言,趕在挖紅薯前,村裡漢子織網去河下遊捕了一次魚。

四祖爺給雲巧送了兩隻鯽魚,村長家給雲巧拿了兩隻草魚。

禮尚往來,老唐氏撿了些雞蛋讓雲巧給兩家送去,雲巧回來的路上,碰到韓婆子和吳氏,韓婆子挎個籃子,籃子裡躺著四五條巴掌大的魚,吳氏挑著兩個空桶。

看到她,兩人滿臉堆笑。

吳氏說,“我們正要去你家借石磨呢”

婆婆害怕雲巧忘性大,沒有和老唐氏提吃酒席的日子,今個兒特意去知會一聲的。

吳氏又道,“你奶買雞的那天我們沒在家,之後想問又沒找著機會,她還要買雞的話,家裡還有四隻。”

雲巧說,“不買了。”

雞太多了,將她種在後院的花草都啄得光禿禿的了。

吳氏心裡遺憾,麵上沒表現半分,“行,那些雞留著你大堂姐進門吃。”

兩人在路上等著,雲巧走上前,和韓婆子肩並肩。

韓婆子笑盈盈望著她,雲巧狐疑,“嬸子怎麼不說話。”

明明之前韓婆子話挺多的。

韓婆子,“我這嘴不招人喜歡,怕不小心得罪人。”

“以前怎麼不怕?”

“”

韓婆子覺得雲巧故意來氣她的,她說的客套話不懂嗎?

韓婆子不和她一般見識,“你姐夫去河邊捕了些魚,想著你家沒有,給你們送幾隻來。”

這次捕魚,村裡都是幾家合夥,有些漁網捕得多,有些捕得少,韓家分了幾隻大的,不過想著臘月底要宴客,放水缸裡養著的,舍不得吃,韓婆子拍拍籃子,“這魚燉湯大補。”

雲巧垂眸看了眼,“這是草魚。”

四祖爺說鯽魚燉湯才是大補。

不料她認識魚,韓婆子麵上有些掛不住,“魚湯補人。”

雲巧沒再說什麼。

說來也巧,三人進門,老唐氏恰巧殺魚,雲巧放下籃子,過去幫忙淋水,老唐氏雙手不空,看吳氏挑著桶,歉意道,“勞煩你們自己動手了。”

吳氏駕輕就熟的往井邊走,“我們來了好幾回了,嬸婆不用管我們。”

老唐氏提著魚鰓,手裡的草魚差不多有半條手臂長了,雲巧舀了兩瓢水才衝掉刮過的魚鱗,韓婆子將籃子換了隻手,不自在道,“我們先忙了啊。”

她徑直去了後院,直到離開,也沒提送魚的事兒。

雲巧找稻草將石磨蓋好,回前院跟老唐氏嘀咕,“奶,韓嬸子不是給咱家送魚嗎,怎麼沒送?”

老唐氏不知道這茬,驚訝,“她和你說的?”

“對啊。”雲巧說,“她是不是後悔了呀。”

老唐氏將切成片的老薑抹在魚身上,沉吟,“約莫忘了吧。”

韓婆子的籃子她也就晃了一眼,沒留意裡邊裝了什麼。

“她記性太差了。”雲巧拍拍胸脯,“我記性就很好。”

“你怎麼不提醒她?”

“她送咱們魚,咱們就得給她雞蛋”

老唐氏聽出來了,“你更喜歡吃雞蛋?”

雲巧搖頭,“不是,我喜歡吃大魚。”

老唐氏不問了,想說四祖爺送的鯽魚也不大沒見雲巧嫌棄,可見韓婆子送的魚有多小。

“想吃大魚就多吃些,沒了奶給你買。”

買隻雞跟人軟磨硬泡老半天,買魚就容易多了。

而且魚的腥味重,稍不留神就弄得不好吃,而一頓魚做得不好吃,很長時間都不想吃。

老唐氏買魚沒費什麼功夫。

白送她的都有。

老唐氏不是愛占小便宜的,她說了買,便給了錢。

唐家往年田地多,糧食豐足,唐鈍每次回家都會背糧食去鎮上賣,手裡沒有缺過銀錢,平時要什麼,都拿糧食和村裡人換的,現在賣了田地,不能像以前不拿糧食當回事。

魚不如雞值錢,花不了幾個錢。

對於老唐氏的行徑,村裡見怪不怪。

哪怕她伸手摘星星,村裡人都不會多想,凡是雲巧喜歡的,老唐氏都會滿足她。

轉眼就到挖紅薯的時候。

天兒已經很冷了,往地裡站小半刻鐘就凍得瑟瑟發抖。

沈雲翔來幫著挖紅薯,老唐氏搬了小板凳在地裡撿,周圍地裡仍有外村來的短工,春花和秦大牛也在。

秦大牛服徭役偷懶,村裡不想要他的,但他往年積極勤快,央求村長給他個機會,村長體諒他家的難處,和招短工的人家商量後,留下了他。

數月未見,他臉上的麻子好像又多了,黝黑的皮膚也掩不住密密麻麻的印子,整個人陰沉沉的,揮鋤頭時,胳膊的肉一跳一跳的,像要打人。

雲巧挑紅薯回家碰到他,埋著頭走得飛快。

沈雲翔見不得她沒出息的樣兒,要她在地裡挖紅薯,挑紅薯的時候喊他。

雲巧道,“你挑不動。”

“我少挑些。”

彆人挑著滿滿的兩籮筐紅薯在小路上健步如飛,沈雲翔則挑兩個半籮筐的紅薯,一趟後,跟雲巧抱怨,“籮筐繩子太長了,找個背簍來。”

背簍貼後背,不費肩。

老唐氏過意不去,夜裡跟老爺子商量找兩個短工算了。

沈雲翔還小,累出病得不償失。

“你問問鬆柏”

翌日,吃過早飯,老唐氏就讓他們在家休息,她去村長家,請他出麵找兩個短工,雲巧急了,“不是有我和翔哥兒嗎?”

沈雲翔嘴裡含著雞蛋餅,挖紅薯不是一兩天挖得完的,他就沒有回家住,夜裡歇在唐家的。

聞言,和老唐氏道,“唐奶奶莫覺得我和我姐不中用,我兩會把紅薯收回來的。”

老唐氏怕他誤會,解釋,“你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累出病得不償失。”

雲巧搖頭,“不累。”

沈雲翔附和,“是不累。”

又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哪兒能待在家享清福,他拉住老唐氏,“我和我姐速度可嫩慢點,挖紅薯不成問題。”

秋收那會,他下田割水稻,挑稻穀,稻穀毛茸茸的紮皮膚,一天下來,渾身都是紅的。

老唐氏說,“奶怕你們累著。”

其實她和老爺子早就商量要不要請短工,往年田地多,不請短工糧食收不回來,今年田地少,有她和雲巧,慢慢挖,慢慢挑,頂多比彆人多花幾天功夫,不費事。

哪曉得沈雲翔來了後,卯足勁的乾活。

老唐氏擔心他們累壞身體。

“更累的活我都做過呢。”沈雲翔囫圇吞棗的咽下嘴裡的餅,抹嘴往外走,“唐奶奶,比起收小麥玉米,收紅薯是最輕鬆的了,咱慢慢來。”

雲巧忙不迭點頭,“奶,不請短工。”

請短工的話每天都要給他們糧食,家裡就幾畝地,給了他們,自己就會少吃些。

老唐氏說,“那待會咱們去地裡後挖慢點,累了就停下休息。”

老爺子吹不得冷風,沒辦法下地,想著老唐氏去地裡乾了活還得回來煮飯,便將煮飯的活攬了過去。

於是,午飯是老爺子煮的。

雲巧她們回家時,飯菜剛端上桌,老爺子佝著背,衣襟前有幾坨汙漬,他渾然不覺,“看你們過了竹林我就盛飯,時機剛剛好。”

四碗米飯,擺在四個方位的,雲巧坐去自己平常坐的位置,嗅了嗅米飯的熱香,“爺,碗裡泡了米湯的嗎?”

老爺子麵不改色,“沒有,煮的稀飯。”

“稀飯嗎?”雲巧拿筷子撥了撥,“爺好厲害,稀飯的飯和湯是分開的呢。”

老爺子笑道,“吃吧。”

每天半隻雞,老爺子燒的蘿卜,雲巧扒了兩口米飯,夾蘿卜吃。

嘎嘣一聲脆響,桌上的人都聽到了。

老唐氏皺眉,“蘿卜沒煮熟?”

“熟了的。”回答她的是雲巧,“就是有點硬,不過我娘說蘿卜能生吃,不礙事的。”

老唐氏:“”

老唐氏握著筷子,望著最中間的兩碗肉菜,表情一言難儘。

米夾生沒有煮熟,蘿卜也沒熟,也就雲巧給麵子,吃得津津有味,老唐氏說,“晚上還是我回來煮飯吧。”

“爺煮的飯好吃。”

老唐氏:“”

熟都沒熟,她問雲巧,“哪兒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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