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2 / 2)

不止是張川,整個衛生所的醫生叫什麼名字、哪個大隊的、擅長哪方麵,公社的人幾乎摸得一清二楚。

張川一邊自我貶低一邊往褚歸頭上掛光環,將信將疑的隊伍再次挪動,直到兩邊持平。

除非是病重到無法動彈,為了生活,病人們依舊要帶著一身病痛日複一日地勞作。疾病使貧寒的家庭愈發窮困,隊伍中的人渾身纏滿苦難的烙印,在他們的映襯下,穿著素色棉布衣裳的褚歸顯得格外光鮮,仿佛天上的菩薩下凡,來人間救苦救難了。

坐到褚歸身邊的老漢突然有些拘謹,他該打著肥皂把手好生洗一洗的。

“老人家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歲數了?”褚歸平和的語態打消了老漢的忐忑,他報了名字和年齡,將手腕搭在脈枕上,五指不自然的彎曲著,握了一輩子的鋤頭,指關節早已變了形狀。

褚歸用事實證明了張川所言非虛,基本上他送走三個病人,張川才結束一個。田勇放了碗筷,專門負責抓藥,普通病症褚歸直接開藥方,稍微複雜的會被他當成教學案例讓張川他們上手。

首次巡診的三人慢慢掌握了節奏,張川小腹墜脹,起身小跑著上了個廁所,生怕浪費一絲學習的時間。

下午不上工,看完病的人帶著藥走了,他們迫切地想嘗試一下醫療專家開的方子能否減輕身上的沉屙。

熬煮中

草藥的味道在古水大隊彌漫開來,

“吃了嗎”、“乾啥去”的招呼被“你是哪個醫生看的”所取代,

提到折磨人的病,他們不再愁苦不堪,而是昂著頭,帶點小得意地說:“我可是三個醫生看的,褚醫生把完我的脈,馬上喊了田醫生和張醫生。”

“你那算什麼,褚醫生還給我針灸了。”另一個則不服氣地接話,他撩起衣服展示針眼,褚歸施針的技術太好,小小的紅點掩蓋在黃色的皮膚之下,險些沒找見。

他們吐著藥氣聚在一團高興地交談,久違的笑容攀爬至眼角眉梢,有人笑著笑著低下了頭,悄悄把淚水藏進袖口。

“哎喲——”田勇活動著酸痛的肢體,他行醫以來從未如此累過,壘了厚厚一疊的病例彰顯著他們今日的戰果,田勇挺直腰杆,成就感油然而生。

褚歸疲乏地閉了閉眼,他耗費的心神是二人的數倍,張川嚷嚷著不行了不行,見此褚歸放棄了帶他們複盤的打算,頭一天先讓他們適應適應。

他們明日至少會在大隊繼續待一上午,坐診的桌椅板凳無需收拾,簡單整理了藥箱,三人洗了手上桌吃晚飯。中午趕著給大夥看病,飯菜好吃與否他們壓根沒注意,現在細嚼慢咽的,舌頭才真嘗到了味。

大隊長跟支書一家挪了一間空房提供住宿,吃過飯,尊師重道的張川和田勇背著行李去了支書家,褚歸在堂屋同大隊長略坐了會兒,收拾完廚房的大隊長媳婦打斷自家男人,讓他彆聊了,褚歸辛苦了一天,該早些讓人休息。

謝過大隊長夫婦,褚歸拎了桶熱水到澡房洗漱,脫掉橡膠筒靴的瞬間,褚歸有種禁錮靈魂得到解放的舒爽感,待擦乾身體穿上乾淨的衣服,他整個人輕飄飄的,恨不得能立刻躺平。

然而躺平是不能躺平的,他要把臟衣服洗了,賀岱嶽倒是想給他裝滿十天的衣服,一天換一套攢著打包回去洗,奈何條件不允許,褚歸也不願意。

褚歸三兩下洗好了衣服,筒靴裡外擦拭一遍立在牆角,他攏共兩雙鞋,一雙白日穿的筒靴,一雙夜裡踩的軟底布鞋。

筒靴防水,適合雨後的濕滑路麵,橡膠材質隨便擦擦就能乾淨,唯一的缺點是容易悶腳,因此賀岱嶽在衣服底下多放了幾雙襪子和鞋墊。

大隊長家的床掛著同款的藏青蚊帳,褚歸身手沒賀岱嶽敏捷,一隻蚊子三番五次從他掌下逃生,拍蚊子拍了十幾分鐘,褚歸徹底放棄,關了手電筒拉過被單蓋到頭上,蚊子愛咬咬,吸飽了血總會消停。

老鼠在黑暗中弄出窸窸窣窣的動靜,竹席下墊的稻草不夠多,躺著硬邦邦的,枕頭過於高了——褚歸掀開被單翻了個身,床上沒有賀岱嶽,他睡不著。

輾轉反側了許久,褚歸忽然想到了什麼,起身在包裡一通翻找,果然在成套的衣服中發現一件落單的。明顯大了一圈的背心混雜著賀岱嶽與肥皂的氣息,褚歸二話不說往頭上一套一拉,再往床上一躺。

老鼠跑了,床硬點睡著對脊椎好,枕頭高便高吧,他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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