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177(番外)(1 / 2)

[綜]戀與獵人 Miang 12025 字 6個月前

第177章

緣一說,他想成為這個國家第二強大的武士。

這又怎麼可能呢?

先不說等緣一年滿十歲時,就要被送去寺廟裡出家成為僧侶了;隻說緣一從小到大都未接受過任何劍術的指導,這就令他不可能成為一名武士了。

武士這種東西,是需要從小開始培育教導的。緣一既沒有學過劍術,也沒有碰過真的武器,更彆說訓練體力、掌握與敵人對戰的方法了。緣一在武士之道上,根本隻是站在最初的出發點上,與岩勝截然不同。

這樣的緣一,怎麼可能成為“這個國家第二強大的武士”?

不如說,緣一要想成為武士都艱難。

而且,所謂武士,就是要拚上性命去戰鬥的人。身為繼國家未來的家督,岩勝已做好了這種覺悟,他會帶領著家臣身先士卒,奔赴戰場;可緣一根本沒有這樣的覺悟,他的世界裡隻有那方小小的、三疊大的房間,孩童遊戲、杜鵑花、風箏與雙六,還有纏在母親的左腰側撒嬌——這就是這個孩子的全部了。

繼國岩勝布滿劍繭的手,慢慢地握緊了。

緣一隻是這樣說著好玩吧。他想。

畢竟,緣一隻是個沒有接受過教育的孩子而已。是聽了姬君所說的“成為武士就能保護家人、這可真好啊”之後,便一時心血來潮吧。

岩勝強壓住心底那股奇怪的反胃不適,對鬆木下的弟弟說:“緣一,這種玩笑一點都不有趣……”

岩勝的話還未落地,周圍的家臣、側用人已經團團聚過來,吃驚地環住了繼國緣一。此起彼伏的吃驚議論之聲,打斷了岩勝原本想說的話。

“這個孩子,竟然會說話嗎?”

“沒想到不是個啞巴。”

“那先前的六七年一直沒有開口,又是因為什麼緣故呢?”

人們議論著緣一忽然開口說話的事情,將年輕的少主岩勝殿拋在了腦後。岩勝望著大人們的背影,那股反胃感再度湧了起來。這樣的事情——所有人都環繞著不祥的弟弟,而將自己忘記了——從前可是從未有過的!

“你們在做什麼!”岩勝用稚嫩的嗓音喝止了湊熱鬨的人,重新撿起了地上墜落的竹劍,一板一眼地訓斥道,“不要偷懶,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到底是少主,仆人與家臣們紛紛回過神來,四下退開了。但是,已有幾個手腳快的家仆,已經偷偷摸摸溜走了,將“緣一開口說話”這件事捎帶去了彆的主人耳旁。料想不過半日,國守大人、北之殿夫人,乃至寄住在此的姬君,都會得知這件事情了。

岩勝再也沒有了練劍的心思。

這天下午,他既沒有學習,也沒有去找弟弟緣一玩耍,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廊下,望著池塘裡倒映的天雲發呆。鬆枝上停了一隻麻雀,夏季的陽光被鬆葉篩得發青,連帶著這隻雀兒也染上了青鬆的顏色。

“少主——”

有人在遠處呼喚他。岩勝抬頭一看,是

優。幼小的姬君穿著一襲菖蒲色的裙襲,那腰帶與絛丸的顏色搭配,令人聯想到夏季田野上盛開的燕子花。她輕快地穿過打著竹簾的走廊,小步走到了岩勝的身旁,眼睛晶亮。

“姬君……”岩勝有些驚詫於她的主動前來,心底有微微的歡喜,“今天來找我一起玩嗎?可是,我還要抄經文……”

“聽說,緣一少爺能說話了?”姬君問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個。

繼國岩勝的呼吸一滯,孩童的心裡泛起奇奇怪怪的焰火。他有些煩悶,還有些委屈。這些情緒醞釀在一起,就成了被投進火焰裡的木薪,劈啪劈啪地爆裂開來。

“是啊!緣一開口說話了,他先前根本隻是在假裝是個啞巴而已。”岩勝錘了下膝蓋,說,“可就算如此,他也是沒法成為家督的!”

“少主……?”

“他十歲的時候,就會去寺廟出家了!而且,他根本沒有接受過教育,連字都是我教給他的,也沒有摸過真的刀劍……”岩勝惱怒著,對優說,“他是不可能成為有能力保護你的武士的,姬君。”

優眨了眨眼,奇怪地說:“我可沒有說過‘讓緣一來保護我’這樣的話呀。”

岩勝微驚,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明明姬君隻是好奇地問一句緣一開口說話的事情,自己竟然絮絮叨叨地說了那麼多多餘的廢話。

“抱…抱歉。”岩勝低頭了,聲音青稚,“我隻是怕姬君會被緣一搶走而已。因為姬君是我未來的妻子……”

優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少主想的可真是多啊!與我定下婚約的人,是繼國家未來的家督。少主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岩勝看著她純真的笑容,張了張口,一顆心慢慢地落了下去。原本強烈的危機感,也被她的笑容所撫慰了,漸漸消散。

是啊。姬君說的沒錯。

就算緣一不是啞巴,他對父親、母親而言,也是個“不祥之人”。習得劍術、成為武士,是需要才能的,而“才能”這樣的東西,不是人人都有;更何況,除了才能之外,武士還需要堅持不懈、日複一日的努力才行。自己的才能備受矚目,又從小一直勤加訓練;至於今日才開口說“要成為武士”的弟弟緣一,是永遠也不可能超越自己的。

這樣一想,繼國岩勝的麵色輕鬆了一些。他對弟弟的憐憫,也卷土重來了——如果弟弟不是生來不祥,也許他也能和自己一樣成為武士。

就算沒有自己這種備受矚目的劍術才能,也能與普通的劍客打個平手。

可憐的緣一。

兩個孩童正坐在走廊上說話,身影忽而被一道影子遮住了。旋即,便是柔和的女聲自兩人頭頂傳來:“岩勝,姬君,你們在這裡啊。要吃刨冰嗎?”

優抬頭一看,是北之殿夫人攜著幾名女房恰好走到這裡。夫人穿著苔色和桔梗色的外裳,幾位女房也是錦衣華服,十分光鮮風雅。

“刨冰……嗎?”優沒聽說過這樣的東西,有些迷惑。

“是京都那邊夏季時喜歡吃

的點心哦。”北之殿夫人由一名女房攙扶著左手,慢慢地跪坐下來,耐心地向優解釋,“秋季的時候,在收割過的田野上,用巨大的水盒子製作成冰塊,然後冬季時埋在三人那麼深的地窖裡,最底下鋪上一層炭,這樣,冰塊就能保存到夏季了。將冰塊打碎,撒上蜜糖,就是刨冰。”

優聽得雲裡霧裡,一旁的女房笑起來:“呀,安藝國臨內海,夏天一定是又涼爽、又潮濕,根本不需要特地去製冰吧!”

四下裡的女人們都笑了起來,北之殿夫人揉著左膝的位置,也高雅地笑著。

沒一會兒,女仆就將所謂的“刨冰”拿來了,那是承裝在青瓷小碗裡的細碎冰礫,最上方澆著粘稠的糖汁,據說這是用甘葛藤所擠出的樹液製成的,與桃子這樣的水果擁有相似的甜度。

刨冰隻有一盞,北之殿夫人端給了優。岩勝看了,小聲問:“母親,那個,我……”

“岩勝殿可不能嘴巴饞哦。”夫人摸了摸長子的腦袋,笑著說,“男人吃這種小點心,是會被你父親笑話的。”

繼國岩勝閉嘴了。

優看岩勝很可憐巴巴的樣子,便說:“我那裡有從安藝帶過來的點心。少主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分給少主。”

岩勝的眼睛又亮了。

北之殿夫人笑著說:“既然是姬君的心意,那岩勝就收下吧。”

幾個人說笑了一陣,國守大人就回來了,將北之殿夫人與少主岩勝都喚走了。優用小勺子挖了一口碎冰,忽而想起了繼國緣一,便捧著這盞刨冰前去尋找那個男孩。

“緣一!”

遠遠的,她就在籬笆前看見了緣一的身影。天氣熱起來了,他的杜鵑花謝了,隻剩下一片蔥蘢的綠葉攀援在籬笆枝條上。他聽見優的呼喚,側過身來,露出了純澈的笑容。

“姬君…。”

很乾淨柔軟的嗓音,與岩勝的很相似,但沒有岩勝故作成熟的武家氣派。岩勝總是時不時用出老成的、文縐縐的詞來,就像是在麵見家臣的主公似的,讓人忍俊不禁。

“你真的會說話啊……”優有些吃驚,一邊喃喃地說著,一邊打量著緣一,“傳聞竟然是真的。”

緣一垂下了眼簾,說:“有些東西,必須用聲音才能傳遞到彆人的心裡。所以,我才決定和兄長、和彆人說話。”

自己和兄長越長越大,想要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僅僅用眼神與表情去回應,已經無法表達複雜的東西了。從前,隻是一起放風箏、吃年糕就足夠了,現在則是想和兄長一起成為武士,這不是用眼神就能告知的東西。

所以,他終於決定開口,和這個世界說話了。

“我聽說了。你和岩勝殿說,你想成為這個國家第二強大的武士。”優笑著說,“為什麼是第二強大的武士呢?”

“因為兄長是最強的武士。”他的笑容很單純,“兄長想成為最強,是因為他肩負著父親、母親和這個國家的期望。但是,我隻是想守護

兄長和家人,還有其他重要的人而已。所以,第二強大就足夠了。”

優聽了,心裡覺得好笑。

哎呀,小孩子的理想都是很偉大的,動輒就以“天下第幾”為基準線;自家的哥哥,以前也許下過“成為世界上最有錢的大名”這樣的野望呢,但現在也才剛剛領著兩千石摳摳索索地過日子呢……

第一和第二什麼的,真的很遙遠。

她在心底暗暗笑著,但表麵可不會顯露出來。偶爾低頭一看,她瞥見手上的刨冰竟然有些融化了,不由略略慌張起來:“糟了,刨冰融化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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