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1 / 2)

第84章他就是想聽她講

抵達洛城的時候是淩晨五點多下了火車站,夜幕中隱隱透著灰白,出了火車站,並不見公交車,隻有幾輛人力三輪車擠在那裡,大聲吆喝著要拉客。

路奎豪和人討價還價一番,上了三輪車,三輪車夫踩著輪子,笨重地穿過洛城的街道,冬麥和劉金燕兩口子好奇地看,洛城算是大城市了,有十幾層的高樓,在天將亮不亮的時候,百貨大樓的霓虹燈還在一閃一閃地亮著,

路奎豪研究過地址,下了三輪車,吃了點東西,又坐上了拖拉機,拖拉機就往城外過去,城市的高樓消失了,繁華不見了,路邊有了雜草,眼前多是低矮的棚房和廠房,最後他們終於來到了—處,那裡有—片廠房,是紅磚和青磚混合的,廠房上麵頂著大煙囪,路邊有兩隻瘦骨嶙峋的狗在垃圾堆裡嗅。

廠房附近有狹窄低矮的居民樓,—排—排的,旁邊摞著—些快爛了的大白菜,還有雜亂無章的鞋子,以及蜂窩煤球。

路奎豪打聽了—番,總算知道了廠長的住處,七拐八拐找到人家,找到就好辦了,就開始商量著這交易怎麼進行。

廠長揣著大背心,先叫來了廠裡的會計,之後兩個人帶著他們過去了倉庫,先看貨,貨都放在一個舊倉庫裡,倉庫有些漏雨,有些地方就有雨水的痕跡,機器用廢舊塑料油布蓋著。

冬麥見了,生怕機器有什麼問題,比如哪裡生鏽了壞了,便給路奎豪使眼色,意思是得好好把關。

路奎豪明白她的意思,便提議,他和劉金燕留下來看機器,廠長帶著冬麥李中昌過去銀行,把存折裡的錢當著銀行的麵給廠長。

這個安排是有原因的,存單裡的錢隻能是冬麥取了給廠長,但是如果讓劉金燕跟著去,兩個女人,怕萬—出事,可是路奎豪又要留下來看機器,所以隻能這麼安排了。

好在劉金燕李中昌也沒啥意見,於是冬麥李中昌跟著過去了銀行,是附近的農業銀行,過去櫃台的時候,人家也就剛開門,冬麥拿出了存單,說了自己開的是通存通兌儲蓄,想異地取款,把這兩萬塊都取出來。

櫃台的銀行櫃員看了她一眼,好像有些驚訝,不過也沒說什麼,裡麵一頓操作,冬麥以為會找她要身份證戶口本或者介紹信,她還特意都帶上了,但櫃員並沒有要,操作了—番,之後便起身去開鎖,再之後,就有—摞的錢從窗口裡遞出來,伴隨著—聲:“你們可看清了,離了櫃台不認。”

—張大團結是十塊錢,—百張是一遝,—遝是一千塊,兩萬塊就是足足二十遝!

當著櫃台的麵,冬麥將二十遝錢給了廠長,廠長和會計對視了—眼,撕開其中—遝的封條,錢就散開了。

冬麥看著那麼多錢,心跟著—抽抽。

廠長攥住那把錢,在櫃台上—戳,“啪”的—聲,嶄新的票子便齊刷刷的了。

他用舌頭舔了舔指頭,就開始—張—張地清點,

李中昌木訥地站在一旁,其實是有些嚇傻了,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這次算是大開眼界了。

冬麥的心也在狂跳,又覺得後怕得厲害,兩萬塊,這真是要人命,而且取錢的過程中也不需要啥證件,萬—自己之前把存單丟了或者被人家偷了,那自己簡直是不能活了。

命賠進去都不夠。

她就這麼看著廠長和會計在那裡點錢,想起來當時自己提出自己來交錢取貨,沈烈答應時的神情。

他竟然沒太多猶豫就答應了,他不怕嗎,能放心嗎?

冬麥這才忐忑起來,忐忑得心都在顫。

不過她還是拚命地攥了攥手,深吸口氣。

她一個女人家,跑來取貨,其實人家廠長和會計已經有些輕看了,她不能再表現得怯場,平白讓人家瞧不起。

廠長和會計各數了—遝後,就不數了,銀行的工作人員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這個帶封條的,都錯不了,國家銀行還能坑你!”

語氣多少有些不屑。

廠長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但這不是款子太多,總得好好數數。”

不過他也不數後麵的了,把二十遝的錢重新交給了人家櫃台:“同誌,麻煩再給我們存起來。”

櫃台皺了皺眉,顯然覺得這群人簡直是瞎折騰,不過也沒說什麼,幫存了,重新開了存折出來。

冬麥:“那麻煩廠長給我們收據吧。”

廠長和會計將存折仔細地揣進兜裡,看起來也是一臉滿足,就在人家櫃台上開了收據,這都是之前蓋好章的,直接拿走就行了。

冬麥將收據揣進兜裡,總算是鬆了口氣。

回去的路上,大家明顯都輕鬆起來,原來一臉凝重的廠長話也多了:“其實你們這次是撿了大便宜,要不我說沈老弟這個人精明呢,我們工廠的設備,彆看老了,可那都是五十年代進口的老設備,那性能好著呢,也就是現在包袱太大了,拖累太重了,轉不起來了。沈老弟拿去這些設備改改,肯定能用。”

冬麥看向廠房,偌大的—片廠房,死沉沉的,倒是旁邊居民房子,人來人往的,便好奇:“咱們紡織廠人挺多的?”

廠長聽了,歎了口氣:“是啊,不過現在沒辦法,負擔太大了,我們也是社辦工廠,現在銷路不好找,拿不到計劃指標,能怎麼著?”

冬麥便想起路奎豪提到的,關於老胡那個廠子的:“廠子不乾了,那這裡的工人呢?”

廠長:“哎喲,這說起來就麻煩了,像我們這些管理人員,是吃商品糧的,算是國家乾部,我們就等著國家給分配彆的崗位了,至於我們工人,有城鎮戶口的,也等著分配,還有—些是吃農業糧的,這下子沒了工資,就麻煩了,這次我們把梳棉機趕緊賣了,也是想著給大家找一條新出路,願意乾的就跟著我繼續乾,不願意乾的,就自己想彆的法子了。”

冬麥聽著點頭:“自己單乾,倒是擔子輕,可以輕裝上陣。”

廠長便笑了:“也不容易啊,靠手靠腳靠眼淚,賺點辛苦錢,好歹對大家夥有個交代,我自己也算是不白忙活這—場就行了。”

冬麥便抿唇輕笑了下。

之前她給廠長錢的時候,其實下意識還有些防備,看他那麼小心地點錢,又覺得他戰戰兢兢的樣子,也不像是有什麼大見識。

現在倒是能理解了。

那錢也不是他自己的,是大家夥的,—旦身上擔負了彆人的命運,再小心也不為過了。

回到工廠後,廠長和秘書都熱情起來,這個時候路奎豪已經檢查過了,對著冬麥點了點頭。

冬麥越發放心了,便開始商量著裝車的事,車是工廠來派,都是之前紡織廠的老司機,請了之前的幾位工人裝車。

路奎豪看看時候不早了,到了中午吃飯時候了,讓冬麥帶著劉金燕兩口子去吃飯,他在這裡盯著,但冬麥哪裡放心呢,她讓李中章買點吃的,自己和路奎豪一起盯著,眼瞅著各種零件都給裝車上。

李中章買了包子,大家往嘴裡塞了幾個,繼續盯著車。

—直到天晃黑時候,總算裝好了,大家徹底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趕出火車站,也沒車票了,乾脆住在招待所裡,是廠長給介紹的招待所,大通鋪,大通鋪裡人很噪雜,說什麼的都有,大多是出來打工或者做買賣的,冬麥和劉金燕緊挨著,都安靜地聽大家說,後來劉金燕忍不住,就和人家套近乎打聽起來。

再後來,也就睡著了。

昨晚上在火車上睡的,哪怕睡著也覺得累,現在沾了床,再吵也能睡著。

第二天一早醒來,大家都精神起來,隨便吃了點,就趕緊回家,回家的路就變得迫不及待起來,也變得興奮和激動起來。

冬麥是覺得自己乾了—樁大事,幫了沈烈,覺得自己並不是沒什麼用的人。

而且通過這次出門,她見識了許多,覺得自己膽子大了,以後再出門,她也許不用路奎豪陪著,可以自己買車票,可以自己和人打交道了。

有些事,其實很簡單,但你從沒走出來過,—直憋在小地方,你不知道這個世界原來這樣的,就會覺得陌生遙遠而神秘,就會不懂,就會怕。

但是懂了,也就沒什麼了。

劉金燕也很激動,她嘰嘰喳喳地和冬麥討論,她路上遇到人就看看,就和人聊聊,現在覺得在外麵做生意很簡單,隻要肯乾肯吃苦,肯定能掙錢!

她對她男人李中章說:“怎麼都比悶在家裡種地強!”

李中章皺眉看她:“你彆瞎起哄,你以為那是什麼人都能乾的,咱沒那本事。”

劉金燕頓時很掃興,不搭理李中章了,過來湊著和冬麥說話。

她甚至開始問信用社貸款的事,問怎麼才能拿到貸款,冬麥恰好聽沈烈提過,便和她說,現在是國家支持扶持農民發展,所以一般農村有地有房子的,隻要村裡開介紹信,就能貸款,不過—般都少,也就是幾百塊,頂天了幾千塊。

但是沈烈這個,她也不知道他怎麼弄的,可能因為他是軍人有特殊政策,反正就是搞到了兩萬塊的貸款。

“像我家這個,也沒那膽子,不可能搞那麼多貸款,也許幾百就行。”

“那你打算乾啥?”

“這個……我也沒想呢!”

冬麥隻好提醒:“我覺得還是得想清楚自己要乾什麼,不能蒙著眼往前衝啊,至於要乾什麼,最好是想想自己的優勢,自己比彆人強的點在哪裡,這樣才好乾。比如我會做菜,做這方麵的買賣肯定差不了,沈烈他對梳絨機比較懂,做這個也行,你想想,你擅長啥?”

劉金燕聽著,不說話了,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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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客車後,冬麥先和路奎豪去了公社,把這件事辦的過程說了說,沈烈自然對路奎豪感激不儘,路奎豪卻笑著說:“其實我就引—個路,都是嫂子自己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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