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1 / 2)

陰靈之路 柳明暗 20333 字 6個月前

好容易一堂課講完, 蔡駿蔡先生掃視了一眼下方的各位小郎君小女郎。

“這堂課就先到這裡吧,你們休憩,待一刻鐘後, 再回來上課。”

他說完,轉身就走出了學舍。

蔡駿蔡先生話才剛說完,人都還在學舍裡頭沒有走出去, 坐在孟彰前頭的王紳、謝禮、庾筱等一眾小郎君小女郎們就已經齊齊轉了身回來,看向孟彰的方向。

王紳更是問道:“阿彰阿彰,除了蔡先生以外, 其他的那些先生們似乎都沒在東廂房那裡......今日接下來的課程到底會怎麼安排, 你知道嗎?”

他一邊問一邊拿眼睛仔細看著孟彰。

孟彰知道,王紳以及謝禮這些童子學裡的小郎君小女郎們真正想問的絕對不是這樣一個問題。但王紳既然隻是這樣問, 孟彰也沒有要主動將話題延伸出去的意思。

他搖了搖頭, 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王紳盯了他好一陣, 孟彰隻無辜回望過去。

關於接下來童子學裡的課程安排, 他也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王紳以及其他小郎君小女郎們的目光猶自緊盯著他,完全沒有妥協的意思。

孟彰認真地想了想, 便多補充道:“或許應該還是蔡先生來給我們講課吧。又或者......”

他笑了笑:“我們今日能自己看書。”

更前排的一個小郎君眼睛陡然亮起,急問:“阿彰你的意思是說,今日可能不會有先生來給我們講課了?”

孟彰抬眼看過去, 發現是一位圓圓胖胖的小郎君。

小郎君此刻正滿臉驚喜地看著他, 期待能從他這裡得到更準確的答複。

孟彰目光不動,隻眼角餘光瞥著周圍的其他小郎君們, 同時回答那小郎君道:“單單是可能而已。最後結果是什麼樣的, 我也不確定。”

那小郎君已經歡喜地一拍手掌。

“足夠了,”他道,“阿彰你畢竟也隻是生員, 不是學監。”

他回身,側頭看著身邊坐著的同窗,招手道:“來來來,快將你做的那個小木人拿出來,讓我們再看看。聽說你的那個小木人又多出一些變化了......”

被他招呼到的另一位小郎君明顯有些不舍,他抿了抿唇,沒有動作。

倒是這兩個小郎君周圍坐著的另幾個小郎君小女郎臉色一陣陣雀躍,也低聲催促著他。

“快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啊......”

“就是,你昨日分明親口說過要讓我們看看的,現在是怎地,要說話不算話了嗎?”

那個被催促著的小郎君的手動了動,又動了動,才將一個小木人從他隨身小陰域裡取了出來。

周圍的小郎君小女郎齊齊往他那邊探過身去,儼然對那個小木人很感興趣的樣子。

孟彰順勢打量過那個小木人一陣,自然將目光收了回來。

不論那個圓臉小郎君到底是不是有意的,但學舍裡的氛圍確實是就此換了一換。

王紳、謝禮、庾筱等小郎君小女郎也都饒有趣味地看著那個小木人。

察覺到孟彰的目光回轉,王紳也收回目光,問:“怎麼了嗎?”

孟彰問:“那小郎君是誰?小木人是他自己做的?看著很是不同啊......”

王紳笑了,目光又看向那個靦腆的小郎君,跟孟彰介紹道:“他姓公輸,叫公輸槳。”

姓公輸,公輸家的人!

傳說中的匠門神人魯班,又名公輸班。

“怪不得......”

王紳笑了笑,跟孟彰道:“我們童子學裡的諸位同窗,可都是大有能耐的,不同尋常小兒,你往後就知道了。”

孟彰鄭重地點了點頭。

隻是這麼幾句話的閒談,童子學學舍外頭就站了一個瘦長的身影。

王紳抬眼看見,舉手招了招。

那道瘦長身影這才走了進來,在王紳案側站定。

“怎麼說?”王紳直接就問道。

那穿著帶了琅琊王氏徽記書童袍服的少年垂首躬身,對王紳道:“郎君,張學監對幾位先生的安排已經出來了。”

聽到這句話,不獨獨是坐在王紳側旁的謝禮、庾筱,就連學舍裡其他閒鬨說笑的諸位小郎君小女郎們,也都停住了動作,齊齊抬眼看過來。

王紳沒有多在意,隻點頭吩咐那少年:“說吧。”

那少年便低了頭,將他聽到的消息平穩清晰地說道出來。

“張學監說,因為史磊史先生要編著一部道家法脈史章,所以他在童子學裡的授課暫緩,少頃將由另一位博士來接替史先生在童子學裡的課程。待童子學裡的事情交接完,史先生便可家去,專心編書。”

“黃、邵兩位先生需要為史先生的編著尋找資料,事多而忙碌,便調出童子學,隻在太學中授課。”

頓了一頓,這少年又道:“據說祭酒和張學監對史磊史先生即將編著的道家法脈史章很是看好,覺得待這書成之日,當能入選太學藏書樓。”

琅琊王氏的這少年書童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不再繼續了。

王紳、謝禮、庾筱等小郎君小女郎卻仍在驚訝。

居然留手了?

史磊史先生將編書,且其所編著的書典,當能入選太學藏書樓,這不是留手,又是什麼?

對於先生博士來說,編書是一件甚為榮耀的事情。唯有學識淵博、眼界寬廣之人,才敢動這樣的一個念頭。

何況,史磊史先生所編的書都還沒有個章目呢,太學的祭酒、張學監就已經誇讚說這不書能夠入選太學藏書樓。

如此一來,便是再有人要說些什麼,傳到外頭去,也沒有人會相信。

倘若史磊史先生真是因為做了什麼錯事,才從童子學乃至太學離開的話,太學的祭酒和張學監又怎麼會如此盛讚他那連個影子都還沒有的書典,更直接說能夠入選太學藏書樓,用太學甚至是太學藏書樓的聲名來為史磊史先生背書?

至於黃、邵兩位也離開了童子學的先生......

他們不是仍舊在太學裡授課麼?不仍然還是太學裡的博士麼?

王紳、謝禮、庾筱等童子學裡的小郎君小女郎們很快重又抬起頭,用目光看住穩穩當當坐在原位上的孟彰。

翻過一頁書,孟彰抬頭,看向各位小郎君小女郎。

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隻是看著他,什麼都沒說,但孟彰覺得他們又什麼話都說完了。

笑了笑,孟彰問:“史先生博聞廣記,他所編著的史章,定然很是了不得,收入太學藏書樓理所應當,不是嗎?”

王紳、謝禮、庾筱等一眾小郎君小女郎麵麵相覷,還是沒有說話。

孟彰歎了一聲,很有些向往:“我才剛入童子學,還未聽過史先生的授課,也不知道史先生的課程是如何的生動有趣......”

說罷,他重重搖頭:“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孟彰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王紳、謝禮、庾筱等小郎君小女郎們又還有哪裡不明白的?

抬了一手將事情揭過去的,不獨獨隻有張學監,不獨獨隻有太學,還有孟氏,還有孟彰。

王紳跟著重重地歎了一聲,應道:“那你確實是可惜了,但是......”

他話語旋即一轉,原本有些沉重的表情也陡然綻放出一片燦爛笑意,如陰轉晴。

“諸位!”

他轉頭,看向謝禮、庾筱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史先生要離開童子學,專心編書,那他所布置下來的課業......”

“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放下了?”

謝禮、庾筱等幾個反應靈敏的小郎君小女郎也都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不錯,那功課我們應是可以放下了。”

“哈哈哈,真好,真好!史先生昨日裡布置下來的課業,我都還沒有開始呢!”

“什麼?!你居然還沒有開始?!那你可真幸運,我已經完成一半了......”

“......你才完成一半,也很好了,你看我,昨日裡我花了足有半個時辰的工夫,將那一份課業全部完成了,現在......唉,半個時辰的辛勞,淨白費了......”

“誰說不是呢?!”

孟彰看著這些又熱鬨起來的小郎君小女郎們,低低笑了一聲,收回目光繼續看著麵前的書籍。

倒是王紳很快想起了什麼,問他身側的書童道:“那蔡先生呢?學裡可有說什麼?”

今日裡童子學東廂房中四位先生,一位先生離開太學,兩位先生調出童子學,那剩餘的最後一位蔡先生呢?

張學監和祭酒難道就沒有彆的安排的了嗎?

那書童便又回道:“張學監說,童子學裡諸位小郎君小女郎聰敏,課程進度喜人,隻單憑蔡先生一人為諸位小郎君小女郎講授《詩三百》,負擔太重,要在太學裡再挑一位先生來幫著蔡先生分擔一二。”

亦即是說,蔡駿蔡先生雖然還留在童子學裡,但他的課程多了另一個博士來分擔。他在童子學裡的權重與影響力,也統統被另一位博士分去一般。

王紳、謝禮、庾筱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對視一眼,沒說什麼。

王紳也隻問道:“可有那一位博士的消息了?”

琅琊王氏的書童搖了搖頭,回答道:“確切的人選還沒有定下,但應該是孔和先生或者是曾濤先生。”

明明張學監和祭酒都還沒有明確的人選,但琅琊王氏已然神通廣大到能基本鎖定範圍了,這份本事,確實是了得......

孟彰心下有些慨歎,卻沒有太過羨慕。

比起琅琊王氏來,安陽孟氏確實差了太多太多,與其在這裡羨慕,倒不如多想想怎麼更踏實更穩當也更快捷地往上趕呢。

看著《詩三百》上的《蒹葭》,孟彰停了停,被心頭湧出的一個念頭分去一點心神。

話又說回來,他既然對自己的安危有一種彆樣的篤定,那夢海,他是不是能夠也去趟一趟了?

或許,他能在夢海裡得到一點什麼收獲,能幫助他更快地完成化氣境界的修行,往修行境界第二階的煉氣入神去呢......

又或許,他能借著那樣凶險的夢海,多試探出自己身上的秘密呢?

畢竟,還隻是煉精化氣小道童的他,實在是太弱了;畢竟,就算他心中莫名地篤定,但情況到底是怎麼樣的,他自己也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認知,隻憑那第六感、直覺也似的篤定,他自己真的能放心嗎?畢竟......

高懸在心湖上的意識俯瞰下方翻湧的漣漪,平靜到漠然。

看起來,他似乎有很多的理由去莽,他似乎對自己全身而退很有把握。但是,孟彰垂了垂眼,將諸般雜念斬去。

但是,孟彰更想要握住自己的主動權。

他知道自己背後大抵真的有人,而且那個人對他應該也是善意居多,他理應能夠給那位未知的存在一點信任......

可他做不到。

命運所有的優待,都在背後標注了籌碼。孟彰不相信自己會是那個特殊。

所以,不論站在他背後的那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身份,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態度什麼樣的用意,他也不願太過仰仗他。

隻眼下他站在這裡,他就已經欠了那個人不少了。倘若還那樣肆無忌憚地虧欠下去,孟彰不知道自己到最後能拿什麼去償還。

何況,他現在也還沒有被逼到這個份上......

一刻鐘的休憩時間門過去以後,蔡駿蔡先生又從外頭走了進來。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見過了史、黃、邵三位先生了,蔡駿的臉色很有些緩和。

他笑了一下,直接就道:“今日學舍裡的課程更改,接下來的半日,都是《詩三百》。待下午,你們再自己修習功課......”

王紳、謝禮、庾筱等小郎君小女郎們都看出了蔡駿的好心情,不由得又一次麵麵相覷。

蔡先生他,知道童子學學舍裡將再多出一位跟他同樣教授《詩三百》的博士嗎?而且,即將到來的那位先生,或許還是出身孔家或者曾家那樣儒學世家的高才?

想是這樣想的,但王紳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也沒有讓蔡駿看出什麼來,在蔡駿開始授講之前就全都收攝心神,認真聽講。

正是因為他們都是出身名門望族,他們才更尊重知識,才更不會懈怠學業。

“接下來,我們講的是《蒹葭》篇。你們都將書頁打開,跟著我誦......”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蔡駿先領誦。

孟彰、王紳等童子學的小郎君小女郎們也都跟著誦起。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細細講完一遍《蒹葭》,蔡駿吩咐王紳、謝禮等小郎君小女郎認真體悟,便對孟彰招招手,喚道:“孟彰,你來。”

王紳、謝禮等小郎君小女郎又都各自豎起了耳朵,分出一點心神留意他們那邊的動靜。

孟彰離了案席,走到上首的蔡駿近前,垂手肅容聽著。

“孟彰,你是今日才到童子學裡的,關於你的學業,我需要先了解了解,你可明白?”蔡駿也不耽擱,直接就將目的跟孟彰說了。

孟彰微微頜首,應道:“學生明白。”

蔡駿點了點頭:“那好,我問你,隻關於《詩三百》之前的篇章,你可都有學過?”

孟彰回答道:“學生在安陽時候,也隻跟著家祖學了《國風》周南的部分,剩餘的都還沒有學過。”

蔡駿又細細問過孟彰關於《國風》篇周南部分的認知、了解和體悟,最後道:“我明白了。”

“如今童子學裡你的這些同窗們已經學到了《秦風》部分,你與他們之間門的進程差得有些遠,後續需要好好補上,你明白麼?”

此刻的蔡駿甚為認真公允,孟彰自然是能看得出來的,他點頭,也肅容道:“學生明白,請先生教誨。”

蔡駿露出一個笑容。

示意孟彰在他身前坐了,自己取了《詩三百》來,翻開《召南》部分的《草蟲》篇,跟他講解起來。

“跟我念。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孟彰跟著蔡駿念:“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從《草蟲》到《采蘋》,蔡駿接連跟孟彰細說了兩回,又布置下一部分課業,才令他歸席。

孟彰才回到自己的蒲團上坐下,就看到從王紳的位置遞過來一本冊子。

孟彰抬眼看過去,王紳正在衝他笑。

孟彰回了一笑,也沒有太過拒絕,伸手將那本冊子接了過來。

王紳臉上笑意更濃,他跟孟彰傳音道:“這是我阿兄的注解,我阿兄可厲害了!”

孟彰微微頜首,翻開冊子的時候,也傳音問道:“你的阿兄是......”

王紳回道:“王璿,我阿兄是琅琊王璿。”

琅琊王璿?

想到在來太學路上遇見的那位,孟彰麵上多了一絲驚歎。

“這是琅琊王璿的注解?”

王紳得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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