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丞相不敢當 天如玉 10453 字 6個月前

是夜,苻玄去了一趟丞相府,將樂庵簽字畫押的供詞交給了她。

“還挺快的嘛。”謝殊笑眯眯地翻開閱覽,笑容卻漸漸凝滯了。

片刻後,她合起供詞,問苻玄道:“你家郡王現在何處?”

“就在烏衣巷內的舊宅。”

“那好,本相去見見他。”

謝殊隻帶了沐白一人,沒有叫護衛護送,跟著苻玄趁著夜色徒步去了衛家舊宅。

衛屹之似乎料到她會來,這麼晚還在後花園內站著,倚著涼亭看池中遊魚在月色下遊來遊去。

謝殊進入亭中,在他身後站定,低聲問:“仲卿有何想法?”

衛屹之抬眼看她,半張臉浸在月色裡,朦朧的惑人:“你呢?他們要反,你這個丞相又打算怎麼做?”

“自然是阻止。”謝殊撩了衣擺倚欄坐下:“難不成我還指望去南士建立的朝廷裡做丞相?”

衛屹之笑了一聲:“說的也是,江山還是司馬家的,改朝換代向來代價慘重。”

謝殊點頭歎息。

有她這麼好的命嗎?丞相的位子還沒坐穩,就有人來撬皇帝的牆角了!

衛屹之掃了一眼她的脖子,謝殊習慣穿高領中衣,總會露出一截雪白的衣領,永遠齊齊整整、滴水不漏的樣子。

“你脖子上的傷好了吧?”

“差不多了。”謝殊笑著搖搖頭:“隻是被撓了一下,好過被一刀砍下啊。”

“是啊……”衛屹之望向水麵,聲音裡有些悵惘之意:“尤其好過滿門皆斬。”

謝殊恍然記起謝冉說的話,他們衛家祖輩在八王之亂裡幾乎被斬殺殆儘,想必這也是他不想再見到亂局出現的原因之一吧。

二人又商議了些事情,謝殊帶著沐白回去了。

苻玄見衛屹之仍舊站在亭中,忍不住上前提醒:“郡王,該回青溪了吧?”

衛屹之點點頭,走到他身邊時忽然問了句:“苻玄,你大概多大開始有了喉結?”

謝殊在半路上重理著衛屹之說的話,忽然想到什麼,摸了摸脖子,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

喉結的事,謝殊不是沒有注意過。

當初謝銘光在世時就給她找能人異士做過一塊惟妙惟肖的假喉結,但那東西粘在脖子上不舒服不說,說話吞咽也無法做到和男人一樣自然地上下滑動,反而更惹人注意。她乾脆不再使用,一直用衣領好好遮著脖子。

衛屹之給她檢查傷口是出於兄弟情誼,可若是真發現什麼,就這點兄弟情絕對不值錢。

不過,比起陸熙奐等人伺機謀反一事,這實在微不足道。

謝殊為免走漏風聲,故意選在深夜入宮,硬是將正在與美人你儂我儂的皇帝給騷擾去了禦書房。

皇帝心情不好,坐在案後陰沉著臉:“謝相深夜來此究竟有何要事啊?”

謝殊嚴肅地呈上樂庵的供詞。

皇帝展開一看,臉唰的白了:“此事當真?”

“回陛下,千真萬確。”

皇帝起身,負著手在殿內來回踱了幾圈,命祥公公去傳幾位重臣前來見駕。

深夜聞召,大臣們都很納悶,進了禦書房後見丞相也朝服齊整地站著才料想是出了大事。

衛屹之與謝殊交換了個眼神,當做毫不知情。

皇帝將南方士族意圖謀反的事說了,大家雖然驚詫,但還不至於慌亂,畢竟提前知道就好防範了。

“諸位愛卿看此事該作何處理啊?”

太尉桓培聖和中書監袁臨都看了看謝殊,等她先發話,其他人也都拿不定主意,隻有光祿大夫王慕道:“陛下當嚴懲逆賊。”

皇帝蹙起眉心,嚴懲是肯定的,但具體怎麼懲,找誰去懲,都比較難辦。他忽然看向謝殊,賊笑道:“此事不妨就由謝相去處理吧。”

謝殊當然不樂意,她真打算做的話又怎會把事情拋給皇帝,誰想碰南方士族這燙手山芋喲。

“陛下三思,茲事體大,微臣難當大任,陛下不妨將此事交由太子殿下處理吧。”

皇帝不喜歡太子,但謝殊說的也有道理,人家要撬他司馬家的江山,最有資格出麵的自然是皇帝和未來的皇帝。沒有世家樂意卷入皇權紛爭,大家心知肚明。

衛屹之這時朝皇帝行禮道:“微臣也認為謝相不可擔此重任,陛下可彆忘了樂庵一事,謝相行事有失公允啊。”

謝殊當即不悅:“武陵王這話什麼意思,本相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若是樂庵行端坐正,本相又豈會動他?”

衛屹之麵朝皇帝,都懶得看她。

皇帝沒心情欣賞二人互鬥,擺擺手道:“罷了,就交給太子去辦吧。”

出宮時已經快要天亮,謝殊故意走慢一步,待衛屹之出來,上前向他道謝:“剛才多謝仲卿幫忙了。”

“你我兄弟,這般客氣做什麼?”

謝殊乾笑兩聲,你要能把我當一輩子兄弟就好了……

衛屹之看看天色,遺憾道:“原本解決一樁禍患,當去同飲一杯慶賀,但此時天還未亮,酒家還沒開門呢。”

謝殊笑道:“那就等明日休沐如何?”

“也好。”

二人道彆,各自回府,謝殊一到家就翻箱倒櫃地找當初那個假喉結。

這東西是誰做的謝殊不知道,謝銘光怎麼弄到的她也不知道,她坐在銅鏡前,將那精致的小盒打開,有種拿起武器去迎戰的心態。

正努力貼著,謝冉來了,剛叫了聲“丞相”,就聽見屏風內嘩啦一聲。

他疑惑地繞過屏風,謝殊已端正跪坐在小案之後,拿著本書認真看著。

“咦,是退疾啊。”

謝冉四下看了一圈,並無異常,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是來問問丞相,陸熙奐之事如何了?”

“哦,此事陛下已交給太子殿下去辦,剩下的事我們不必插手了。”

“這樣也好。”謝冉並沒有走的意思,在謝殊對麵跪坐下來,忽然問:“丞相如今與武陵王究竟是何關係?”

謝殊拿開書,笑了起來:“對了,你還不知道,怎麼說呢,差不多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吧。”

謝冉微微皺眉:“武陵王雖是武將出身,心智謀略卻不輸文臣,丞相與之相處,當多加防範才是。”

謝殊摸摸脖子,幽幽歎息:“誰說不是呢……”

她悄悄看一眼對麵的謝冉,他年紀與她差不多,在男子裡是清瘦的,也是個陰柔款,可人家那喉結就明顯多了。

謝冉見她一直盯著自己,以為自己著裝有問題,上下打量了自己好幾遍,待留意到她視線落在自己微敞的襟口,不禁愣了愣,臉上微熱,最後終究沒有久留,很快就起身告辭了。

謝殊又坐回銅鏡邊,拿著假喉結比劃了幾下,始終覺得紮眼。她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良久之後,忽然下了決心,將東西收起,生了一盆火徹底燒了。

以衛屹之的心智,欲蓋彌彰隻會適得其反,晉國本就嗜好陰柔美,她未必就瞞不過去。

第二日衛屹之一早就來了,他沒帶其他隨從,叫苻玄駕車,穿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衫,將車停在丞相府側門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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