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譚廣戶(1 / 2)

劉氏眉一挑, 得瑟的問她怎麼了。說話時故意抬高手裡疊高的碗筷,仿佛端的不是碗筷而是金子。

蠢貨,李氏心裡罵了句, 心氣不順。

“你想當家努力攢錢便是,問娘那些問題乾什麼?現在好了,娘知道了你的心思,年底交錢隻會多不會少,你有把握比娘多?”李氏不知道劉氏腦子怎麼長的,“交出去的錢無論多少都算公中的,贏了還好, 輸了怎麼辦?”

輸了血本無歸啊, 劉氏急了,“我不是怕娘到時候反悔嗎,哪兒想得到那些...”

所以罵她蠢貨不是冤枉她的。

“那...現在怎麼辦...比錢多的話我肯定輸給娘啊...”劉氏抱著碗的喜悅蕩然無存,“要不我現在找娘說清楚, 我好奇問問不是想和她爭。”

“你覺得娘會信?”李氏輕嗤。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爭個傾家蕩產了,李氏問劉氏準備出多少錢, 劉氏說自己沒想過,突然冒出的心思根本沒來得及盤算,否則也不會傻乎乎去驚動邱婆子。

李氏氣得胸悶,沒想好就去試探邱婆子, 腦子裝的是豆腐渣吧。

委實不想和劉氏多說,提著痛氣急敗壞地走了,進屋見譚二戶端著半碗糖水喝得舔唇咂舌的,怒氣直往外湧,“洗臉!”

“有話好好說, 我又沒惹你,衝我發火乾什麼。”

青陽和青田也各自抱著糖人喝,和譚二戶用碗不同,兩人拿竹筒裝著喝的,竹筒沒磨平,兩人小心不敢把唇貼到竹筒上,喝了一口,問李氏喝不喝。

李氏放下桶,讓他們自己喝,拿巾子擰水給兩人洗臉,洗了臉的水接著洗腳,沒管邊上的譚二戶。

“你今天吃鞭炮了啊。”

“要你管。”

洗完腳李氏抓住桶邊順勢把洗腳水倒了,一點沒給譚二戶留,譚二戶不知道哪兒招惹她了,悻悻自己去打水,順勢把喝了糖水的碗給劉氏,問劉氏知不知道李氏為何發脾氣。

劉氏割了一天草,回家又被邱婆子罵,自顧不暇哪兒會留意,又往灶眼添了把柴,仔細回想道,“二嫂好像吃完飯心情變差的。”

她就納了悶了,要氣也是她氣,李氏擺出那副臉色給誰看呢?

手伸進鍋試了試水溫,把碗筷丟入鍋裡,舀兩瓢水泡著,先給邱婆子端洗腳水。這些天她端茶倒水習慣了,忘記邱婆子正生她的氣,站在門外才恍惚想起,看譚青杏在東屋站著,喚她來端水。

譚青杏不情不願的,手沒碰著盆呢,屋裡的李氏忽然喊她回去,她如釋重負毫不猶豫跑了。

劉氏尷尬站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碰運氣朝大房喊了聲,“青桃,來幫三嬸一下。”

“來了。”青桃提著油燈從東邊後院出來,劉氏把洗腳盆給她,待青桃進門她沒立即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到青桃說她好話才如釋重負回灶房刷碗。

不怪邱婆子疼青桃,換她也不會喜歡李氏生的…

天暗了,雞籠偶爾響起幾聲咕咕咕咕聲,劉氏握著乾絲瓜瓤高興的刷碗。家裡的活有分工,灶房的活邱婆子拿捏得死死的,劉氏一年到頭頂多洗四五次碗,那還是親戚們來邱婆子忙不過來的時候,猛地被安排洗碗,心情不激動是假的,撇開李氏那些話,邱婆子樂意栽培她的吧,不然怎麼獨獨叫自己呢?

邊想邊洗,洗了第一遍再拿水衝兩遍,整整齊齊疊好放進碗櫃,擦乾手回屋和譚三戶琢磨當家的事兒。

劉氏嫁進譚家的這些年,除了生孩子坐月子休息了段時間,平日不是做農活就是掙錢,忙歸忙,錢還是攢了不少的,而且她沒什麼開銷,娘家偶爾鬨也隻摳得出幾個銀子。

她燈下數錢,譚三戶就在旁邊看她數。

一串一串的銅板,加上幾個碎銀,劉氏數得油光滿麵,譚三戶卻沒多大感覺,心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掙再多錢沒地兒花不是什麼高興的事兒,他不像劉氏嘴饞了買肉犒勞犒勞自己,他吃家裡的用家裡的,身上揣個兩文錢能揣十來年。

他問劉氏,“你想清楚了?真想當家?咱娘的性子你也知道,當家那年凡事由著你折騰,之後可是要變本加厲還回來的,你看四弟,當家那年多囂張,十天半個月的買肉吃,逢年過節的買衣穿,嫌粗糧不好吃天天吃米飯,嫌媳婦愛碎碎念就和離,當時娘不插手由著他作,第二年可差點把他腿都打斷了呢。”

“當家前十裡八村到處有四弟的朋友,當家後你看他朋友還有多少?咱娘記仇,媳婦你得想好。”

夫妻十幾載,孩子都四個了,譚三戶不想劉氏有個好歹。

“我還能沒想好?”劉氏低頭扒著銅板,“娘是有大福氣的人,你看青桃跟著她變得多能乾,我當了家不讓娘做彆的事兒,隻讓娘幫咱帶孩子,讓孩子沾沾她的福氣變聰明。”

“有件事我沒和你說,大哥教青樹讀書時誇他有天賦,你說咱兩大字不識能生出個什麼有天賦的孩子啊,還不是娘帶過青樹渡了福氣給他。”

“還有這種說法?”

“我能騙你不成?大哥讀過書的人見識廣,他這麼說肯定沒錯了。”

譚秀才注重名聲不說沒譜的事兒,譚三戶沒有懷疑,思忖道,“娘歲數大了,照顧自己孩子恐怕有些吃力,地裡和家裡的活就彆讓娘做了。”

劉氏嗔他,“我能想不到?”

以前什麼想法就不說了,如今她是最希望邱婆子長命百歲的人,最好能幫她帶帶孫子,“咦,我剛剛數到多少了?”

“我沒聽你數啊。”

隻得重來。

差不多近二十兩銀子,全交出去太浪費了,劉氏認真將錢分成三份,每份六兩多,邱婆子出再多不會超過六兩吧,她六兩多就贏了,而且能連續當三年的家。

“三年後咱就沒錢了。”譚三戶提醒她,“你當了家要操心的事就多了,農閒也會忙,沒空掙錢了。”

“你和青牛可以掙錢啊。”劉氏道,“你和青牛勤快點,兩個男人彆被二哥二嫂比了下去。”

“我和青牛什麼時候不勤快了?”譚三戶抱怨。

“我看著你們是勤快,我不看著就不知道了。”

“到時候你數錢就知道我們有沒有偷懶了。”

“肯定得數。”劉氏把盒子藏好,順勢翻身上床催譚三戶滅油燈,屋子瞬間黑下來,譚三戶摸到床邊,摟著劉氏閉上眼。

這頭夫妻倆其樂融融,二房那頭就有點不太平了。

總共三兩多銀子,李氏進門翻來覆去的數了不知多少回了,恨不得再數出個三十兩來,譚二戶撥燈芯,“咱就這點錢,你數多少遍都一樣,我不信還能漲...”

“我數的是錢嗎?”

“不是錢還能是什麼...”

“說了你也不懂。”李氏心裡發愁,原本向娘家借一兩多銀子就能當家,被劉氏這麼一攪,邱婆子肯定會多出錢,而她想當家就更難。

撥過的油燈暗了瞬然後更亮了,李氏煩躁,“三弟妹想當家你就沒個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當家不是她想就能想成的,得看娘答不答應。”

“四弟當家沒讓娘點頭不也成功了嗎?”

“四弟那是窩裡反,娘沒做好準備罷了,你看四弟當家過後娘哪年不是出的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夠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邱婆子眼睛沒眨一下就掏出來了,為什麼,還不是擔心家裡人學譚廣戶奪她位置,想到這,譚二戶瞳仁微張,“媳婦,你不會也想當家吧...”

“那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得好,那年你問爹要灶房鑰匙娘說休你,你再去挑釁她小心真被休了。”

李氏:“......”這是人話嗎?

“你莫東想西想的,不然哪天娘翻臉了我也得跟著遭殃。”

李氏:“……”

“彆數了,錢也不多,踏踏實實過日子得了。”他快速把銅板放進盒子,手往下一蓋,抱著盒子往床上走,忠告道,“娘凶是凶,隻要不做錯事不會虧待咱的,你看青草天天扯豬草喂豬喂雞,她出嫁娘是不是千方百計要給她添嫁妝。”

普通人家嫁女極少給現銀的,邱婆子從公中拿了三兩銀子給青草不說自己掏了還掏了二兩,比他做親爹的都闊綽。

不說青草還好,說起這個李氏更是難受,青草婆家遠是遠,據說也是個讀書人家,青草嫁過去好生經營一輩子不愁吃穿,比她們強多了,就因沒事先征求邱婆子的同意,邱婆子就刁難她,罵她賣女求榮是個毒婦。對方給的聘禮悉數給青草做了陪嫁不算,還逼著她們貼補青桃。

有那一兩五百文,哪兒用得著回娘家開口借錢。

李氏窩火, “娘給的嫁妝是不少,咱也沒虧待青草啊...”

譚二戶歎氣,“有沒有虧待青草你自己知道。”

那門親事是李氏做的主,他天天聽李氏誇對方家世如何如何好便覺得不錯,譚廣戶多次勸他再看看他不聽,直至親事落定青草嫁人前他才了解真正情況。

家世好雖好,但離得太遠了,門不當戶不對,青草嫁過去是要被欺負的。

尤其那家人娶青桃不是看重她為人處事,而是急於娶媳婦進門衝喜。

衝喜在鄉下人家不是沒有的事兒,誰家老人生病害怕耽誤兒孫喜事便會把親事提前,不過兩家有商有量共同決定的,哪有家裡人生病才急著相看姑娘成親的?難道指望衝喜把家裡人的病衝沒了嗎?

想到青草被匆忙嫁出去的譚二戶就不痛快,事情被邱婆子壓著沒傳出去,不然村裡人指著他鼻子罵,他放好盒子,告誡李氏,“青草的事兒過了就過了,當家的事兒你最好彆想。”

“三弟妹能想我為什麼不能想,就三弟妹的性子,她當家會有我們好日子過?爹娘那邊答應會想辦法湊夠錢,我想過了,大不了多借二兩銀子。”

“我看你是瘋了。”

兩人鬨得不歡而散,睡覺背靠背誰都不搭理誰。

次日清晨兩口子也相看生厭。

地裡的活做完就開始忙著砍柴囤柴了,山坡裡的雜草,山裡的枯木,譚家人分成兩撥,女人去山坡割草,漢子們上山砍柴,譚二戶挑著扁擔跟在譚廣戶身後,越想越不得勁,李氏娘家什麼條件,勒緊褲腰帶也勒不出二兩銀子,李氏怕不是慫恿李家去偷去搶吧。

越想越不得勁,瞅了眼周圍,叫住譚廣戶,“四弟,二哥和你說件事。”

山腳沒什麼人,譚三戶和譚青牛奔著兩株枯死的樹去了,譚老頭還在背著背簍在後邊,譚廣戶沒吱聲。

等譚老頭和村裡幾個老頭往旁邊走了才讓譚二戶說。

“你二嫂瘋了,得知三弟妹想當家她也要搏一搏,你知道我沒什麼脾氣,你二嫂要做什麼事我也攔不住,我說啊…娘要知道你二嫂的心思不高興了你為我說兩句好話啊。”

“我不想摻和家裡這些事情的,是你二嫂,她瘋了。”譚二戶說,“你要幫我啊。”

譚廣戶麵無表情,踢開擋路的碎木,輕問道,“二嫂想當家你就不支持她?”

“支持什麼?那年我支持她煮飯結果怎麼著...”至今想想譚二戶都害怕,再不敢支持李氏做讓他娘生氣的事兒。

他撿起譚廣戶踢開的樹枝,再次表明立場,“你和娘說說,都是你二嫂主意,和我沒有關係。她煮飯我替她扛了打夠好了吧,這次我真不敢參與了,四弟你懂二哥的心情吧。”

譚二戶也擰不過李氏,掙的錢全由李氏安排,被李氏拿捏得死死的。

譚廣戶道,“你不能硬起骨頭攔著二嫂?”

“我哪兒敢啊,她娘家什麼情形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攔著你二嫂一次,下次去李家所有人圍過來說我不對,我何苦呢...”譚家男人似乎都怕媳婦。說到這,他由衷感慨,“還是大哥厲害。”

大房的事全是譚秀才做主,譚秀才叫邵氏往東邵氏不敢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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